第27章

溶溶冷靜下來的時候,已經重新躺在了榻上,棉被蓋得好好的,屋子裏的紅蘿炭溫暖了整間屋子,像是琉璃離開的時候幫她添了炭。

臨走的時候琉璃好像還囑咐了什麽,她倒是全應下來了,此刻卻一句都記不得了。

太子將她打橫抱起走出去的一刹那起,她的腦子就是亂的。一會兒覺得自己變回了景溶,與太子在龍榻上纏綿悱惻,一會兒覺得自己就是薛溶溶,但是她主動伸手去勾引太子的,各種幻象在她腦子裏來回晃動,攪得她腦仁都疼。

她支著身子坐起來,這才發覺枕頭邊放著個托盤,上頭擺著一個裝著褐色湯水的白瓷碗。她端起來聞了聞,像是安神湯,不過擺了這麽久,碗裏的安神湯早就涼了,她渾不在意,幾口就喝盡了。冷湯入胃,混沌的腦子稍稍清明幾分。

不記得眾人看到她和太子的時候是什麽表情,更不記得太子抱著自己的時候是什麽表情,太子……他應當仍然是淡淡的。高高在上的神仙,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可是……他到底為什麽要抱自己?

若他是謝元初那樣的人,便是抱著自己在侯府裏轉一個圈她也不會覺得奇怪,偏偏他是那樣一個生人勿近的人。今日他上門親自為自己上藥,或許可以說是因為這藥除了他沒人能上,可他偏偏還把自己抱出去。

抱出去……他為什麽要抱著自己出去?溶溶為這樁事煩得百爪撓心,不願去想,卻不停去想。

答案她當然是知道的,她入他的眼了。

上輩子她不知道自己是哪裏合了眼緣,如今重新換了一個殼子竟也合了他的意。單只這麽一說,仿佛他命裏注定要愛她似的,溶溶卻曉得,合眼緣就是合眼緣,僅此而已。合他眼緣的人雖然少,卻並不止景溶一個。

君不見,元寶的親娘也合了他的眼麽?

溶溶倚在榻邊,臉上盡是苦澀,心裏只有一個念頭,盡快離開侯府,盡快遠離是非之地。

“僅此而已”的夢,到此為止。

溶溶拿定了主意,立即有了主心骨,當下睡意全無,起身開始收拾東西。屋子裏的東西,她能拿走的東西不多,很多首飾、衣物都是侯府發給大丫鬟的份例,這些東西在贖身時都要還給侯府。她早有準備,提前添了兩套冬衣,雖不是什麽好料子,但裏頭都是新棉花,足夠保暖,被子她也添了兩床,提前送到槐花巷那邊,往後出府她就用不起炭爐了,棉衣棉被都得置辦好一點的才行。

忙完這一切,她才上床躺下,等到天一亮,她就揣著湊齊的三十兩銀子去找謝元初。

新竹昨夜全程陪著謝元初看戲,早知溶溶如今身份不同,見她來了,立馬進屋去稟告了謝元初。

謝元初本沒有起床,一聽見新竹說溶溶來了,頓時困意全無,披著衣裳就沖了出來。

好在溶溶見過了謝元初早起衣衫不整的樣子,此時見他匆匆出來,也並未被嚇到,只低頭避開不去看他,將銀子擺在桌上。

“世子,我把贖身的銀子拿過來了,您點一下,是不是這個數。”

謝元初並未接茬,而是面色不虞的看著她:“自個兒走過來的?”

溶溶只想找謝元初談贖身的事,偏他不談,她也無法,只得點了點頭。

謝元初一下就毛了:“你知不知道用天罡斷骨膏的人只能靜養不能走動?你這一走動,這病根子就永遠別想斷了!”

這話……有些耳熟。被謝元初一說,溶溶這才想起昨夜琉璃叮囑自己的事,只是……謝元初聲音嚴厲異常,溶溶想到往後可能會斷了腿,低下頭不知說什麽。

謝元初見她委屈模樣,頓時心軟了,緩了緩面色,勸道,“昨日的事是個意外,你不必太過緊張,太子殿下會親自來替你治傷,是因為普天之下最懂天罡斷骨膏的人是他,是元寶殿下一直關心你的腿傷,他才會親自過來。”

溶溶默然不做聲,她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聾子。

見她油鹽不進,謝元初嘆道:“罷了,你要贖身就贖身,不過,若是要離府,我派新竹送你過去,別再自己走路了。”

“多謝世子。”

“你先別謝,我把醜話說在前頭,雖然你贖了身,但是出府事宜,必須全聽我的安排。”謝元初補道。

只要能贖身,只要能出府,溶溶自然無不可以。

謝元初吩咐溶溶坐下,將早就備好的賣身契交還給她。溶溶提著那賣身契,定定看了一眼,飛快撕成碎片扔到旁邊的炭爐裏,直到看到那些碎屑被木炭燒成了黑灰,才覺得如釋重負。

兩世了,她終於有了自由之身。

“溶溶,恭喜你。”謝元初看她臉上歡喜激動的表情,情不自禁為她開心。

溶溶看向謝元初,鄭重朝他福一福,“世子,謝謝你。”下人贖身,除了足夠的贖身銀兩,最重要的就是主家的應允。如果不是因為謝元初處處幫忙,溶溶根本沒法這樣迅速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