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分飛燕(2)

“就她有舌頭,說個沒完沒了的。還限量貝殼包,醜的我想當場去世。認識幾個明星能蹦跶三天三夜,哥哥姐姐的瞎認,指不定是幹爹幹爺爺。”

趙西音說:“你小點聲音,就這麽點事。”

黎冉上頭有兩位兄長,涉足這個圈子,明星她是見慣了,反應不至於這麽偏激。她這火氣全為了旁的原因。黎冉看了幾眼趙西音,話到嘴邊又咽下去,終是於心不忍再提起,只得轉移火力繼續泄憤。

“哪兒來的網紅,分明就是整容怪,看上她的男人什麽眼光啊?眼神不好就去三甲醫院掛個眼科號。”

邊說邊走,這句話正好被門邊的顧和平聽見。

顧和平眉頭皺了皺,黎冉也不怯膽,目光昭昭對望之,末尾還翻了個嫌棄的白眼。

顧和平目光落向趙西音,笑的親切敞亮,“小西,回北京了也不說一聲,不把我當朋友了?”

趙西音笑得比他還燦爛自然,“沒有沒有,高鐵晚點,我昨天很晚才到。”

“行,改天請你吃飯。”顧和平不敘舊情,側開身,把路讓了出來。

之後酒席少了小網紅的聒噪,一桌氣氛格外安靜。但也不尷尬,婚宴吹拉彈唱一個不差,注意力還是集中在新人身上的。顧和平和周啟深聊天,黎冉陪趙西音說話,兩人維系著該有的距離,那是用兩分陌生三分感慨,還有旁人的五分唏噓劃出的平行線。

吃了小二十分鐘,周啟深去外面接了個電話,再回來時,趙西音已經走了。

顧和平往他面前添了一碗湯,意有所指道:“我沒留住,喝吧,補心的。”

回去的時候換趙西音開車,黎冉悠哉地嚼木糖醇,等車從輔路駛上大道,她才問:“什麽心情啊現在?”

墨鏡遮目,趙西音的臉就露出了那麽一小面,與深色鏡片一對比,膚色凈的透光。

她彎著嘴角,邊笑邊搖頭。

黎冉說:“你就裝。”

趙西音還是笑,“離了就離了呀,哪兒那麽多心情,你別給我腦補,我怕你。”

黎冉在她臉上審視十秒,不見蛛絲馬跡。自己也笑了,也是,合則聚,不合則散,誰離了誰不都得繼續過日子。黎冉那時在留學,對趙西音這段短暫婚姻的聚散因果知之甚少,很久之後才了解個七八。

護著自己人,在黎冉這,那一定是周啟深十惡不赦。

“姓周的路子太野,要不是他半道截胡,你和孟惟悉孩子都能打醬油了。也是我在國外,不然當時我一定攔著不許你嫁他,臭德性,不可原諒。回北京才多久還能跟他碰見,真絕了。”

罵歸罵,怨歸怨,但黎冉自己清楚,這些話多少帶了點不夠客觀的個人情緒在裏頭。

趙西音一直掛著笑,像在聽別人的故事。

黎冉瞄她幾眼,夠平靜的,便也放了心,“回工作室吧,晚上還有一堆活要忙。”

這邊婚宴結束,顧和平幫妹妹招呼賓客,包廂早訂好了,年輕的湊一撥,年長的湊一間,同學朋友分了生熟,安排下來妥妥帖帖。新娘對這表哥感激涕零,顧和平揮揮手,“小事。”

回到棋牌房,熱熱鬧鬧的兩桌德州|撲克,不見周啟深,顧和平圍著包廂走了半圈找人,被他出聲喊住:“這。”

周啟深脫了西裝,裏頭一件絲質黑襯衫打底,燈又暗,都快跟皮沙發融成一體。衣袖只卷上去一只,領扣也松了兩粒,兩條線順著皮膚往胸口伸,既隨意又野性。

顧和平往沙發扶手上一坐,看到桌上空了的瓶,問:“喝酒了?帶司機了麽?”

周啟深沒答。

顧和平盯他幾秒,然後一步跨過來,並排坐下,說:“聊聊。”

周啟深眉頭皺了一下,也沒拒絕。

“別給我說你沒事兒啊,我都瞧見了,下午看見西音的時候,你的單眼皮都快亮成雙眼皮。”

周啟深橫他一眼,“別惡心。”

顧和平收斂了些,感慨道:“西音也夠狠的,一走就是一年多,我給她發微信打電話,總有理由不接不回。什麽信號不好,什麽在充電,全是借口。丫頭小沒良心。”

周啟深眼神耷下去,語氣是不樂意的:“別這麽說她,她很好。”

顧和平堵了一嘴話,心裏嘆氣。

周啟深今年三十有二,年齡不算大,但履歷比一般人傳奇。當年能上清華的成績卻偏偏去最北邊當了兵,考上軍校後又放棄遠大前程下海經商。

顧和平和他十年戰友情,那年集訓,越野行軍,攀山跳傘,從小興安嶺往長白山穿越,顧和平一腳踩空,從滑坡往下滾,是周啟深拽住人,左手勾著紅松,右手扯著他,半邊身子都騰了空。下頭萬丈雪崖,周啟深死活不放手,額上的汗一茬一茬都結成了冰珠子。顧和平撿回一條命,但零下二十度的氣溫,凍壞了周啟深的左胳膊,時至今日,每逢陰雨,關節依舊鈍痛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