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南雲的轉變自然是好的, 她就像是挺過了寒冬之後復又抽芽的花枝, 生機勃勃的, 很是招人喜愛,蕭元景對此樂見其成。

只不過在賢妃這件事上, 南雲不想計較, 那是她的溫柔寬宏, 蕭元景卻並沒準備當做什麽都不知道,就這麽揭過去。

畢竟南雲是實實在在受了委屈的,他既是知道了,就斷然不可能無動於衷。

及至第二日, 蕭元景照例進宮去向皇上請安回話。

皇上病態愈顯, 縱然是強撐著, 也沒法子將每日的早朝撐下來,隔日便要休朝。

他的身體原就不濟,廢太子之後, 就更是江河日下。

這件事對他的打擊太大, 心病難治, 身體自然也就好不起來了。

他鬢發皆白, 再不是當初那個威風赫赫的一國之君,垂垂老矣,如今也不過是用諸多珍貴藥材吊著命罷了。

眾人誰也不敢提,但都心知肚明,過不了多久這江山就要易主了。

有太子的前車之鑒,秦王並不敢貿然對蕭元景動手, 但事到如今,他也並不是能坐得住的人,忙著拉攏朝臣之余,也會每日到宮中來獻殷勤侍奉。

秦王的生母出身並不算好,並沒一個強大的外祖家做依仗,這是他的弱勢,所以只能想方設法地從旁的地方補回來。

他與太子鬥了好些年,早就做好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準備,卻不料半路裏突然殺出個蕭元景來,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當初與太子相爭之時,秦王還曾拉攏過蕭元景,只不過每每都被蕭元景給敷衍過去。

直到先前刺殺之事鬧出來後,蕭元景入朝,而後接連幾樁大事,史家倒台、太子被廢,他方才知道自己這些年何等愚笨——

這麽些年,他竟都沒能看出蕭元景的野心來。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他與太子鬥了數年,到頭來竟然被蕭元景給搶了先。

秦王原本看蕭元景,覺著他是個無所事事的閑散王爺,如今再看,只覺得他像是伺機而動的蛇蠍。

蕭元景倒是沒什麽差別,見著他時,還是會客客氣氣地問候一聲。

當著皇上的面,秦王也不敢造次,笑道:“三哥來了。”

皇上睜開眼來,目光在秦王與蕭元景二人之間轉了幾轉,他先是拿些朝局政務來問二人的見解,隨後又將秦王給打發了,單獨留下蕭元景來過問差事。

蕭元景一五一十地答了。

以他的本事,辦這些並不算多難,尤其這些日子熟悉之後,更是得心應手。

饒是皇上,也說不出什麽不好來。

“你近來可還好?”皇上忽而問了句。

這話語焉不詳,聽起來並不像是問正事,反而像是忽然閑談起家常來。

“兒臣近來尚可,差事已經上手,也從中學到許多。”蕭元景低聲道,“等到父皇您的身體好起來,我也就再沒什麽可擔憂的了。”

他這話說得倒也有幾分真情流露,並非只是為了討皇上歡心。

於蕭元景而言,皇上終歸是他的生身父親,這些年來受的恩惠也的的確確存在,並不會為了皇位就生出什麽歹念來。

更何況如今的局勢是偏向他這方的,再拖下去,也不會吃虧。

倒是秦王,興許會坐不住。

皇上執掌朝局這麽些年,還是能分清真心假意的,他盯著蕭元景看了會兒,搖頭笑了聲:“你倒是沒讓朕失望。”

蕭元景並不知道先前秦王在時發生了什麽,可是看皇上如今的反應,只怕是對秦王的言行並不滿意。他也沒多嘴試探,又關切了兩句後,便琢磨著準備告退了。

按著以往的慣例,皇上如今也該歇息了,但他今日卻留了蕭元景,又問道:“朕聽聞,你府中的那位側妃懷了身孕?”

蕭元景並沒向皇上提過此事,但這消息總是不可能全然瞞住的,他怔了一瞬後,隨即答道:“是。”

就眼下的局勢而言,並不適合提南雲之事,畢竟一旦提及,少不得就要扯到立正妃的事情上。之前為著這件事,蕭元景明裏暗裏頂撞過皇上,皇上又是氣又是無奈的,最終也只能由著他去了。

可如今卻是不同。

蕭元景當初是個不插手政事的閑王,拖著不立正妃,還能當成是任性而為。可如今他若是想當儲君,斷然是不能再這般隨心所欲的。

果不其然,皇上隨即就又提起了立正妃之事:“當初你不肯應,如今難道還不肯?”

蕭元景沉默不語。

“你先前說,沒有遇著合心意的姑娘,所以一直拖著遲遲不肯冊立正妃。”皇上心中已經屬意蕭元景來當這個儲君,所以難免格外操心些,耐著性子道,“可今時不同往日,你總該明白的。”

皇上隨即又正色道:“事到如今,大局為重的道理,難道還要朕再來教你嗎?”

閑散王爺、紈絝子弟可以任性,因為肩上並沒擔子,也沒人對他們抱有什麽期待。可一國儲君,勢必要以大局為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