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

蕭元景回到家時, 南雲正在窗下坐著, 聚精會神地研究著手中的棋譜, 聽到外間傳來侍女們行禮問安的聲音後,隨即站起身來迎了出去。

早些時候蕭元景出門前, 兩人下了半局棋, 而後擱在那裏了。她在家中左右無事, 便特地翻了不少棋譜,對著那殘棋鉆研了大半日,琢磨著怎麽才能贏了蕭元景。

“你可算回來了,”南雲尚未出內室, 便笑開了, “快來同我把早上那局棋給下完……”

她話還沒說完, 見著蕭元景的神情不大對,啞了下,隨即又關切道:“怎麽了, 可是有什麽麻煩事?”

蕭元景這個人向來是喜怒不形於色的, 縱然是有什麽麻煩事, 也從來都是自己擔, 不會帶到她面前。

只是今日從徐知行那裏得知的事情實在太過出人意料,以至於他再見著南雲,竟沒能遮掩好。

這件事……他只聽了徐知行的一面之詞,雖知道八成沒錯,但在徹底確準、理清之前,是並沒準備告訴南雲的。

“沒什麽, ”蕭元景勾了勾唇,若無其事地笑道,“聽那些人咬文嚼字了大半日,有些累。”

南雲將信將疑地看著他:“果真?”

與蕭元景相處這麽久,她雖說不出個所以然,但還是直覺著蕭元景瞞了些事情。

“不然還能是怎樣,難道還有誰能為難我不成?”蕭元景打定了主意要瞞她,做出與平時無異的模樣,在她下巴上勾了下,調笑道,“這麽擔心我啊?”

這屋中還有侍女在,南雲臉一紅,轉身回了內室,將方才的疑惑擱置下來。

蕭元景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見南雲又探出半個身子來,與他笑道:“快來同我下完那局棋,我鉆研了許久,說不準能贏你呢。”

南雲雖放了大話,但心中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她與蕭元景在棋力上的差距可不只是一星半點,絕非是臨時抱佛腳就能贏過去的。

可也不知是怎的,這棋越下越不對,南雲原以為這是蕭元景的新法子,可到最後她竟真險勝了。

“我贏了?”南雲盯著那棋局看了會兒,擡頭追問蕭元景,“你是不是放水,有意讓我了?”

蕭元景:“……”

他在別的事情上寵著南雲,可在下棋時,是不會刻意相讓的。這次也只是因著心有雜念,總是屢屢跑神,再加上南雲早有準備,所以最後沒能贏。

“並沒,”蕭元景誇道,“是你比先前厲害了。”

南雲受了他這句稱贊,先是抿唇笑了,隨即又正色道:“少懵我,我對自己的斤兩還是有數的。”

想了想,她又皺眉問道:“你是不是太累了?若是這樣,就不要陪我耗著了,先去歇息吧。”

蕭元景含糊地應了聲,起身道:“我忽而想起還有件事要料理,回正院一趟,晚些時候再來陪你。”

“好,”南雲點點頭,“你只管去忙。”

南雲已經能確準,蕭元景的確是有事,只是不願講。想來她也幫不上什麽,能做的就是不讓他分心了。

蕭元景撫了撫她的鬢發,這才離了風荷院,順路將柳嬤嬤給叫走了。

正院書房。

柳嬤嬤不明所以地跟到了這裏,一頭霧水,見蕭元景沉吟不語,忍不住問道:“王爺特地將老奴叫來,可是有什麽要緊事?”

“嬤嬤先坐,我的確有一樁事想問一問您。”蕭元景擡眼看向她,“你可聽過寧煙這個名字?”

柳嬤嬤先是一愣,及至想起這名字的主人後,臉色微變,遲疑道:“王爺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

蕭元景避而不答,反問道:“嬤嬤這樣,就是知道的意思了。”

柳嬤嬤是自幼看著他長大的,一見這模樣,便知道他是鐵了心要問的,低頭想了會兒,長嘆道:“這些年是沒人提了,可往前數個十幾二十年,知道這名字的人也不少。”

蕭元景也不說話,只微微頷首,示意她繼續講下去。

當年賢妃寵冠六宮,消息也靈通得很,柳嬤嬤跟在她身旁,對那些個世家間的事情了若指掌。

只是到底年歲久遠,她需得好好想想,才能理清當年那事。

“寧煙這個人,算是伯恩候府的一筆債。”柳嬤嬤回想著當年的事情,也覺著唏噓,“二十年前,老侯爺還在,如今的這位伯恩候還是世子……”

伯恩候姓徐,名承光,二十年前還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在京中的名聲也很好。他自小習武,後又從軍,不過弱冠之年便有軍功在身,與那些仰仗著祖蔭的紈絝子弟大不相同,可謂是前途不可限量。

只是那時他總歸是年紀輕,志得意滿時便難免心浮氣躁,反而在陰溝裏翻了船,險些丟了命,九死一生地逃出來。

他那時已是重傷在身,勉強脫困之後便昏迷不醒,倒在了山中。原以為會命喪於此,可等到再醒來的時候,卻是在一戶農家,睜眼見著的頭一個人便是寧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