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南雲與晚寧不同, 她是從一開始就直覺著蕭元景的性情並不像眾人說得那樣好, 所以一直以來都是小心翼翼的, 半點出格的事情都不敢做,自然也就不會得意忘形。

她站在蕭元景兩三步遠處, 看了看他的神情, 又偏過頭去看了眼晚寧煞白的臉色, 索性一言不發地垂了眼。

橫豎她方才並沒說什麽不該說的話,任由晚寧滔滔不絕,也全都當做沒聽見,如今看來這也是有好處的, 至少撇清了自己的關系。

若方才沒忍下, 而是同晚寧爭吵起來, 只怕如今她也得在那面色如紙地,同晚寧面面相覷了。

兩人俱以為蕭元景會發作,晚寧更是被他看得整個人都慌亂了起來, 心中七上八下的, 片刻後鼓起勇氣開了口, 她將聲音放輕了許多, 話音裏也帶上了哀求的意味:“王爺……”

然而蕭元景並沒有讓她將認錯求情的話說出口,硬生生地打斷了:“我要到昭陽殿去。”

行宮這邊一部分是仿著皇城而建的,連宮殿的名字都差不離,如今這行宮中的昭陽殿,自然也是由賢妃娘娘居住的。方才來時南雲也專程留意了,昭陽殿離這臨照殿並不算遠。

晚寧當初在昭陽殿中伺候多年, 得賢妃娘娘青睞,往年來行宮時,必會隨著蕭元景過去。她聽蕭元景這麽說,心中一喜,只當他是看在賢妃的面子上饒過了這一回。

然而她那緊張的神情才剛一緩和,就聽見蕭元景又輕飄飄地向南雲道:“愣著做什麽,還要我請你不成?”

晚寧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他這輕飄飄的一句話按回了地獄去,心霎時就涼了。

眾所周知,蕭元景是個極孝順的人,在賢妃娘娘身邊伺候過多年是晚寧的資本,可如今蕭元景竟不肯再讓她隨著去昭陽殿,幾乎相當於是拂了賢妃的面子。

如此一來,她就再沒翻身的可能了。

晚寧嚇得後背都出了層冷汗,她寧願蕭元景指著自己責罰,也承受不住這無形的打臉。

蕭元景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但卻輕而易舉地將她吊在了那裏,上下不沾地惴惴不安著。

這種比直接發落了還要更狠些,就像是頭頂懸了把劍,說不準什麽時候才會落下來,所以難免會惶惶不可終日。

蕭元景並沒再耽擱,直接向外走去,晚寧動了動腳,但到底沒敢跟上去死纏著求情。事到如今,她當年在宮中養出的直覺總算是又發揮了些作用,知道若是追上去,只會讓事態變得更糟糕。

南雲則是連忙跟了出去,臨走前瞥見晚寧那頹敗的臉色,心中湧出些說不出的滋味來。

有些許的痛快,但也不全然是幸災樂禍,又有些唏噓。

但她並不是那種以德報怨的老好人,並沒準備替晚寧說話。畢竟她在蕭元景面前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說錯了什麽話,又怎麽會替一個不對付的人去冒險。

見她跟了上來,蕭元景隨口道:“方才她都同你說了些什麽?”

南雲原是慣性似的想要拿一句“沒什麽”來推脫的,可想到臨行前蕭元景說過的話,又生生地咽了回去。但她又不想同蕭元景談及丹寧縣主的事情,便挑了個折中的說辭:“也就是幾句不疼不癢的話,說我見識短淺什麽的。”

想了想,南雲又小聲補了句:“她雖說了許多,但我也都是左耳進右耳出,並沒放在心上,如今想要復述出來也難。”

南雲的態度較之先前,可謂是大有長進了,蕭元景滿意地點了點頭,果然沒有再追問下去,只是調侃道:“方才只聽著她在那裏說個不停,我還當你是被欺負得話都說不出來,怕是背地裏都要抹淚了。”

南雲跟在他身後,悄悄地松了口氣,隨後笑了聲:“哪兒能啊?我才沒那麽嬌氣。”

她雖也哭,但都是因著觸及肺腑的事,難過極了才會如此,旁人的話是傷不到她分毫的。

早些年沒經歷過什麽磋磨時,她也在乎旁人怎麽說、怎麽看,可這幾年種種事情經歷下來,便再不會放在心上了。

蕭元景回過頭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是嗎?”

當日在書房中,他手上力氣略大些,南雲就要可憐巴巴地看著他,眼中霧氣蒙蒙,仿佛立時就能落下淚來一樣,分明嬌氣得很。

南雲不明所以地同他對視了,又愣了片刻。

分明蕭元景只說了這麽兩個字,但那著意挑起的尾音,卻讓她鬼使神差似的猜出了對方的意思來。

如今天光大亮,行宮之中四處都有丫鬟內侍,並非是房門緊閉的書房臥房……南雲的耳垂漸漸紅了起來,她低下頭,不肯再看蕭元景。

“我又沒說什麽,”蕭元景原本也只是隨口一提,見她這模樣,反而又逗了句,“你想什麽呢?”

南雲咬了咬唇,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