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第2/3頁)
岑溪走了上去,將坐在琴凳上的少女輕輕擁入懷中。
琴聲停了,她在他懷中一動不動。
“我不需要安慰。”她冷聲說。
像是尊嚴和威信被觸犯的小獸,虛張聲勢地維護著自己的強大假象。
“……是我需要,我想抱著。”他說。
姿勢的原因,她的左耳就貼在他的胸膛。
岑念聽見了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一聲一聲,漸漸敲碎凍結的冰面。
難以言喻的悲痛從冰下瞬間湧出,沖刷著她的四肢百骸,撕扯著她明明已經凝結成冰的心臟。
她沉默半晌,啞聲說了一句:“……那你抱緊一點。”
岑溪用力一些,漸漸感覺到懷中的身體開始顫抖。
他說:“……念念,這不是你的錯。”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看見母親了無生氣地倒在血泊裏的那個自己。
他既像是在安慰少女,又像是在對從前的那個他說——
“……不是你的錯。”
岑念抓皺了他筆挺的西服外套,可是她已經無暇關注,她像是抓著一根救命稻草,緊緊不放,說:“我答應了她,等她病好後就教她彈《小星星》……我答應過……”
她只是想敘述自己的不講誠信。
可是到最後,她竟不由自主地哽咽了。
一旦開始軟弱,理智就再也控制不住眼淚和情緒的閥門。
“從前我就什麽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死亡來臨,這一次,我還是什麽都沒有做不到……”
岑溪對她說的話有一瞬疑惑,但也只是短短一瞬。
她聲音裏的哭腔越來越明顯,直到她什麽也說不下去,不得不咬住嘴唇,死死忍住失去控制的哭聲。
他為此心痛難忍。
岑溪輕輕撫摸她的腦後黑發,說:“你已經做了狠多,你盡了全力,小粉紅一定也很感謝你。”
“我能做的太少……太少了……”
她用力搖了搖頭,大顆大顆的淚水從悲傷欲絕的眼眶中飛落。
淚水劃過她白凈的臉龐,劃過她尖尖的下巴,最後浸進了岑溪心口裏。
他多麽希望,能代她痛苦,代她流淚,將世上一切傷痛都擋在他為她所築的溫室外。
可是她那麽勇敢,不畏離別和傷痛,正視每一份傷痕,並從傷痕中堅強成長,他舍不得,舍不得禁錮她的腳步。
即使有朝一日,她可能走出他的世界。
她遠比他強大,她永遠直視前方,堅強正直、不畏風雨地向前而行,她的心靈如此強大,卻又能體恤弱者的無力和悲傷,為他們難過,為他們流淚。
她如此強大,又如此溫柔,她的靈魂是世間罕有,絕世珍寶,他找不到任何可以和這個靈魂相媲美的珍寶。
他啞聲說:“……傻念念,你已經做得比世上絕大多數的人還要多了。”
她蜷縮在他懷中,泣不成聲,把他的心也哭成碎片。
“這只是暫時的離別,小粉紅下輩子會有健康的身體,愛她如命的父母……你們還會在某個地方相遇,相識……”
他抱著她顫抖的身體,柔聲說道:
“這不是終結,而是開始……相信哥哥好嗎?”
他的話仿佛帶有魔力,奇跡般地撫慰了她顫動的心靈。
她用力閉上眼,想要擠盡剩下的淚水。
在飛散著光斑的視野中,她放任了自己的情感,不理智也好,不冷靜也好,此時此刻的她,只想在這個溫暖的懷抱裏軟弱一次。
一次就好,一會就好。
哭過以後,她還是那個堅不可摧,面對任何難題都能迎難而上的岑念。
冷靜留給世界。
軟弱留給這個懷抱。
只要一會就好。
……
十二月來了,冬天也就來了。
在十二月的第一個周末裏,她在文辭雪的陪伴下乘飛機抵達千裏之外的德國,為的是在海伯特國際青少年鋼琴比賽上嶄露頭角。
岑念沒有辜負文辭雪的期待,在寬闊亮堂的高台上奏出一曲動人心弦、敲動心靈的協奏曲。
台下掌聲雷動,評委們紛紛起身鼓掌,岑念彎腰致謝,心中卻像是空了一塊。
上輩子的她沒有機會參加鋼琴比賽就纏綿病榻。
現在,她實現了上輩子的最後一個心願,作為亞洲首屈一指大財閥的繼承人真正死去了。
這輩子,她要開始屬於岑念的新生。
當她拿著金獎從領獎台走下後,她對文辭雪說的第一句話是:
“這是我最後一次參加鋼琴競賽。”
文辭雪震驚得瞪大雙眼,情緒失控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抓得她生疼,她卻依舊面不改色。
“你在鋼琴上有著遠超常人的天賦!我從沒見過你這麽天資聰慧的學生,你甚至比你姐姐的天賦更強!究竟是為什麽,你要舍棄這條路?!”
岑念說:“我要做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