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南大高大氣派的校門前, 無數打著雨傘的行人匆匆走過,天空又黑又沉, 大片大片的烏雲像是下一秒就要在暴雨打擊中坍塌下來。

江愷剛和朋友在網吧裏吃完雞回來, 誰也沒想到半道會突然下起大雨。

兩個毫無準備就被淋成落湯雞的男孩正在惱羞成怒地罵娘,一輛黑色的普通奔馳轎車在他們身邊忽然急刹停下。

車窗放下,江愷的父親江世傑從駕駛席裏沉聲對他說:“趕緊上車!”

父親的嚴肅表情不似玩笑,江愷也沒來得及問原因, 趕緊讓朋友先走, 他則打開了轎車前門。

“坐後面去!”江世傑板著臉說。

江愷莫名其妙被吆喝到後排坐下,車門還沒關上,他一向慢性子的父親就踩下了油門。

“哎喲!”

江愷揉著撞疼了的屁股蛋子,一臉糾結地看著前方嚴肅的父親:

“爸,我們這是去哪兒呀?”

“閉嘴, 一會看著幫忙。”江世傑說。

沒一會, 黑奔馳就駛上了山路。

江愷認出, 這是通往文華山的路, 他爸走這條路只會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去找湯絳爺爺——但是這個點, 他爸應該有一堂公開課才對呀, 怎麽忽然想起去找湯絳爺爺?

“爸, 你的課呢?”江愷問。

“交給助教了。”江世傑說。

轎車彎彎繞繞,終於停在一棟古樸大氣的中式大宅前, 江世傑匆匆忙忙打傘下車, 沒一會就扶著年近八十的湯絳從宅子裏出來了。

他們身後還跟著兩名負責打傘的警衛員, 江愷的視線只是在他們腰上的配槍上多看了一眼,兩個壯小夥就朝他看了過來。

江愷不敢再看,連忙冒雨走上前去,扶住湯絳的另一邊。

湯絳年紀大了,走路不大利索,但他顯然很急,腳步一反常態地急促,臉上也緊繃著,不見絲毫笑意。

“湯爺爺,您別急,小心摔倒……”江愷擔心地提醒道。

“不能不急呀,你錢奶奶又走丟了……”湯絳說話的時候,嘴唇都在顫抖。

“走丟了?”江愷總算知道他爸和湯絳如此焦急的原因了。

錢婆婆看著他長大,就像他親奶奶一樣,江愷一聽也急了:

“你們報警沒有?”

“報了。”江世傑說:“警方剛剛打來電話,有人找到錢奶奶了。”

“錢奶奶現在在哪兒?”江愷連忙問。

“在派出所,我們現在就去接錢奶奶。”江世傑說。

一行人上車後,江世傑踩著油門,一路飛馳向打來電話的派出所趕去。

江愷問:“哪個派出所?”

“科大路的派出所。”

“錢奶奶怎麽會去科大路——”

江愷的聲音斷在喉嚨裏。

他知道原因了。

車內一片寂靜,沒有人回答他斷掉尾句的問題。

每個人都知道答案。

五點過,陸陸續續有學生從科大附中的校門裏走出,天空還在下著冷雨,沒有帶傘的學生低頭朝車站飛沖。

一輛黑色的布加迪威龍停在馬路邊的停車線內。

兩邊車門向上打開,岑溪和嶽尊分別下車。

“雨怎麽還不停?”嶽尊打著傘,一臉嫌棄地看著濺上鋥亮皮鞋的水跡:“這雙鞋泡水就會變色,剛穿一次就只能扔了,真倒黴。”

岑溪打著黑傘從他身旁走過,嶽尊打著傘跟了上去:

“念念在哪間教室?”

“她在樓下等我們。”

岑溪話音剛落,嶽尊就看到了站在教學樓下的岑念。

他們之間還有一個大操場的距離,嶽尊還是僅憑一個模糊的身影就認出了她。

能夠光憑一個身影就讓人感覺到“美麗”的,非岑念莫屬。

看似漫長的距離,兩個男人邁著大長腿沒一會就走完了。

嶽尊先一步走到滾著水流的屋檐下,對岑念伸出手:“來,我們打一把。”

岑念看了他一眼,毫不猶豫地走進慢他一步走到教學樓門前的岑溪傘下。

“過分了啊,這麽明顯的差別待遇!”嶽尊說。

岑念無視了他的話。

“你的傘呢?”岑溪看著她身上半濕的衣服。

“送人了。”

“送給誰了?”

兩人走在雨中,並排而行。

雨幕從傘尖垂下,形成二人世界的天然簾子。

清冷溫柔的鳶尾香氣飄散在空中,如風如霧,觸不可及。

少女提著兩個和她格格不入的排骨肉粽,輕聲說:

“一個沒有傘的人。”

……

“這把傘是誰的?”

江愷坐在單人病房外,疑惑地看著他爸留在病房外的透明長柄傘。

這把傘,不像是兩位老人的風格。

“你錢奶奶的。”

江世傑攙扶著湯絳從病房裏走出,他們身後跟著上京市人民醫院的現任院長。

“老太太淋了雨,有些著涼,但是精神狀態還不錯,留院觀察一晚,沒有發熱就可以回家了。”院長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