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顧言時開著車一路疾馳, 到了美術館。

今天臨時鉆出來的事情很重要, 一個頂級的國際影視公司前來拜訪, 想和他們進行一系列的合作,他不得不抽出空來陪同。不過, 在收到顧言壑的消息後,他再也沒了應酬的心思, 把人交給了副手便告辭出來了。

疾步進了展覽館, 裏面是一片白色為基調的裝飾,布局舒朗開闊,他四下搜索著,終於在大廳的西北角發現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岑沅沅站在一副睡蓮圖前,對著畫指指點點, 正在和身旁的孟琛雲講解著什麽。

也不知道說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 岑沅沅的嘴角忽然綻開了笑容,眉眼彎彎, 孟琛雲也跟著笑了起來, 兩人對視著, 一個清麗嬌柔,一個陽光帥氣,就好像一對璧人,引得四周的人頻頻側目。

心裏的酸澀,忍不住就湧了上來, 在胸口中四處流竄, 找不到出口。

他知道, 他沒有理由嫉妒。

是他簽下了離婚協議書,也約定了岑沅沅可以尋找自己的幸福。

這三年,他自私地用婚姻之名把岑沅沅困在身邊,已經夠對不起岑沅沅了。

可是,這段時間來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卻讓他的野心越來越大,他的心裏止不住地泛起了一絲希望,希望這樣的日子可以越多越好、越久越好;一想到岑沅沅即將要和他毫無瓜葛、從此離他而去,就算做了千萬遍的心理建設,剜心一樣的疼痛還是毫無預警地襲來。

“哥,這裏。”顧言壑眼尖,率先發現了顧言時。

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情緒稍稍平息了一些,顧言時快步朝著他們走了過去。

岑沅沅和孟琛雲齊齊轉過頭來,孟琛雲微微頷首:“顧總,你好。”

“麻煩了。”顧言時淡漠地點了點頭。

“不客氣,沅沅的弟弟,應該的,”孟琛雲笑著道,“而且,言壑很優秀,我很高興認識這樣一個朋友。”

“客套話還是真心話?”岑沅沅斜睨了他一眼。

“當然是真心話,”孟琛雲正色道,“那天一起連線遊戲時我就說過,言壑的反應和速度都是一流的,下次有興趣的話,可以去我們俱樂部玩,我們的預備二隊裏有好多和言壑差不多年紀的,可能會更有共同語言。”

“那好啊,”岑沅沅正中下懷,這正是讓顧言壑多多接觸、溝通外面世界的良機,“言壑,下次我陪你過去。”

顧言壑迅速地看向了顧言時,仿佛在等著他的首肯。

顧言時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道:“你喜歡就去,不過,不要沉迷。”

岑沅沅比了一個“耶”的手勢,湊到顧言壑耳邊小聲道:“別聽你哥的,你這個年紀就算偶爾沉迷一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不瘋狂、枉少年。”

她最後六個字說得雖然輕,卻依然落入了每個人的耳朵,孟琛雲怔了一下,露出了一絲會心的微笑:這句話,好像就是對他年少輕狂的最佳總結。

看著這兩人幾近默契的言行,顧言時的胸口越發憋悶了,轉身往前走去,努力裝著欣賞這大廳中的畫作。

一行四人,氣氛稍稍有那麽一絲詭異。

顧言時一個人走在最前面,後面三人則幾乎並行成一排;前面一人一語不發、沉默是金,後面三人時不時地交頭接耳品評幾句。

“言壑,這幅畫的色彩很大膽,我喜歡。”

“一般般。”

“那這一幅呢?細節處理得很細膩。”

“普通。”

“那這一幅呢?這朵花畫得很漂亮,栩栩如生。”

“湊合。”

……

岑沅沅算是發現了,這孩子不是一般得自傲,別人的畫在他眼裏都不值一提。

她有點不太服氣,四下梭巡著,猛然眼神一滯,快走了幾步,在一幅畫前停下了腳步。

這是一幅少女月夜圖,靜謐的月光下,少女正踮腳在摘一朵白色的梔子花,雙馬尾長發柔順地垂在肩膀上,嘴角漾出了一絲溫柔恬靜的淺笑,無論是意境、還是畫技,都算得上完美。

“言壑,快看,”岑沅沅有點激動地道,“你要是再說普通,那就是你沒眼光了。”

“這幅畫的確很美,我這個外行人都覺得好。”孟琛雲也跟著稱贊了一句。

身旁忽然沒了聲音。

岑沅沅回頭一看,兩兄弟都停住了腳步,目光定定地落在了這幅畫上,一個臉色陰郁,一個眼底隱隱有淚光閃動。

她的心裏“咯噔”了一下,再定睛一看,下面的銘牌上寫著:青年女畫家喬如寧作品《少女月夜圖》。

她一下子明白了過來,這幅畫,是顧言時的母親留下來的。

一時之間,岑沅沅不知道該走還是該留。

顧言時少年喪母喪父,又是這樣慘烈的方式,對母親的感情和思念成了他心底永遠的痛,今天猝不及防看到母親的遺作,心裏是什麽滋味,可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