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相遇(第2/3頁)

我現在不知道他去的是哪所醫院,也不知道他做過哪種檢查,不過在99年前後,DNA親子鑒定技術已經不算什麽新鮮事物了,也許他做了,也許沒做,過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沒有拿到自己想要的結果——證明陳蘇是自己親生兒子的結果。

他得到的是另一個結果!

這個結果證明了那些流言都不是空穴來風——他老婆確實是個騷·貨,他兒子確實是個野種。

這一次,他的世界真的塌了!無可挽回地塌了!

從那以後,他變得嗜酒如命,越來越暴力。

是啊,又有哪個男人能容忍自己家裏存在一個騷·貨和野種呢!

離婚?

他肯定想過,不過離了婚又怎麽樣呢?難道離了婚就不會被人戳著脊梁骨罵了?

出走?

他肯定也想過,不過作為一個懦弱的男人,他顯然缺少這種背井離鄉的勇氣,要不然,他也不會娶一個本地媳婦,留在家裏了。

既然他沒有勇氣離婚,那樊秀芝呢?

她更沒有勇氣。

一個大山裏的女人家,她結過一次婚,帶著一個男孩,還背著不幹凈的罵名,一旦離婚,也就意味著守一輩子活寡。

面對未來清晰可見的命運,她只能選擇屈服。

在開始的時候,丈夫打孩子,作為母親,她肯定是護過的。

她把他護在身下,陪著他一起挨打。

但是,後來……

當一個母親突然意識到自己的不幸,並開始思索原因的時候,會自然而然地把一切都歸咎到那個突然降生的孩子身上。

是他,讓自己的男人性情大變!

是他,讓自己每天都遍體鱗傷!

是他,讓一個好端端的家庭突然變得支離破碎!

是啊,一切都是他的錯!

慢慢的,在這個孩子挨打的時候,她還是會護著他,只是動作沒有原來那麽迅速了;慢慢的,在這個孩子被罵的時候,她突然變得默不作聲;慢慢的,在自己的男人掄起棍子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已經很累了,已經沒有力氣了,只能坐在一旁,表情木然地看著木棍一下一下抽打在那個孩子身上,直到木棍被打折,直到那孩子渾身是血,沒了聲音為止。

這世界上最大的悖論是什麽?

為什麽明明是大人們犯的錯,那些最慘最狠的報應,卻偏偏總是讓最弱小無助的孩子來承擔?

男人有男人的屈辱,女人有女人的委屈,但是他們從來都沒有想過,從來都沒有在乎過——那個最弱小的人的感受。

那孩子就這樣在鮮血裏泡著,在傷口中養著,他積蓄著,忍耐著,又憧憬著……他渴望長大!

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活到2014年的,誰也不知道他中間到底受過多少傷,流過多少血,但是好死不如賴活著,不知不覺,當年那個孩子已經15歲了。

他進入了青春期,長成了一個少年,他覺得自己終於有了反抗暴力的能力。

也許是人生中的第一次,當他面對酒後施暴的父親時,不再選擇逃避,而是選擇了還擊。

不過,可笑的是——他高估了自己打架的能力,同時,又低估了過去被動挨打的經歷對他造成的心理陰影,在面對這個男人的時候,他還是會本能地產生恐懼。

這唯一的一次反抗,他的代價很大——他被毀容了。

當他看到自己臉上的血像雨點一樣落下的時候,他差點失聲尖叫了起來,他慌了,像過去重復過無數次那樣,這一次,他仍然選擇了逃跑。

他最後跑去了哪裏?

我猜,他是沿著屋後往上跑的,因為半山上住著一個小姑娘,當時她·的·奶奶剛死不久,家裏就她一個人,她的名字叫秦玉。

那個小姑娘很善良,她肯定給他處理過傷口。甚至,在少年眼裏,她是自己世上唯一的朋友。

秦玉給他簡單地處理過傷口之後,少年告訴秦玉,他不能回去了,如果回去他早晚會被那個發了瘋的男人打死。

他想逃,逃得遠遠的,永遠也不再回來。

他也許邀請過女孩,讓女孩跟他一起逃,但女孩最終沒同意,少年不得不一個人離開。

他沿著秦玉的家往上走,到了一處斷崖旁,脫下了一只鞋,放在了崖邊,然後又脫下了那件落滿血的外套,扔到了崖底。

他知道村裏經常有人莫名其妙地死掉,山谷間野獸也多,他用這種方法詐死,沒有人會懷疑。

或者說,他無比堅信——自己本來就是個多余的人,沒有人會在意他的生死。

就在這時,他突然發現附近的樹林裏有一個東西,而且,他一定認識這個東西,因為那東西就是毛桃。

秦玉四歲的時候,毛桃被活埋,經常挨打的男孩常去她家,不可能沒見過毛桃。

雖然當時看見了,也許一開始不太敢認,因為他絕對想不到,那個小猴子能長這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