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手術(第2/3頁)

又說:

“只要那些記憶不被清除,就早晚會把她吞噬,我們這次還算走運,但下次,或者再下次,也會像這次一樣走運嗎?萬一……哪次不走運了,可就說什麽都晚了。”

顏鴻非沉吟了一下,“可是……”

江昭陽知道他還是擔心中間會出什麽問題,畢竟那種毒素是犯罪分子開發的,不是出自某位科學家的實驗室。

他繼續勸解道:

“您有沒有考慮過——如果這事我們現在不做決定,再等個一年半載,就算小冬那時候真的醒過來了,還能跟現在醒過來的小冬一個樣嗎?”

這句話倒是說得顏鴻非心裏一涼,連眉頭都不禁皺到了一起。

顏鴻非是真正從戰火紛飛的歲月一路走來的人,他對於這種長期臥床,昏迷不醒的病人並不陌生。

這些人或是他的領導,或是戰友,或是部下。他們中的大部分倒下後,永遠都沒能再醒來;剩下有些時隔一年醒過來的人,也因為在床·上躺了太長時間,身體的各種機能早已壞死,就算做了多年復健,也沒辦法再像正常人一樣走路。

可以說,江昭陽的話瞬間點醒了他。

作為自己在世的唯一親人,他無論如何也不想看著自己的孫女,余生都要靠拐杖和看護活下去,她還那麽年輕,應該像花朵一樣盛開在明媚的陽光下。

想通了之後,顏鴻非點了點頭,在一片灰暗中靜靜地注視著江昭陽的臉,忍不住嘆了口氣:

“昭陽,這辦法是好,可是這麽一來,我又覺得……這樣對你太不公平了!”

江昭陽用手指揉了揉眼角,若無其事地一笑:

“首長,我只是個小兵……”

顏鴻非的肩膀又忍不住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他忽然覺得,自己剛才的感覺沒錯——眼前這個年輕人雖然面色如水,眼裏卻藏著火山,裏面充斥著像熔巖一樣熾烈的情感。

他突然搖頭否定道:

“十年前,在我眼裏,你確實是個小兵,但對小冬這孩子來說,你不是。”

“您這話說重了,前後才不過幾個月而已,能有多深的感情!”江昭陽反駁道。

顏鴻非又沉默了一下,無可奈何地一笑:“昭陽,我們說點真話吧……”

江昭陽的表情猛地一凝,像是被誰突然按了暫停鍵一樣。

過了一會,他慢慢低下頭,把眼睛低到誰也看不到的角度裏。

“老首長,前兩天我看一個嫌疑人的日記,她在裏面反復引用了一句話:當煙花飛騰的時候,火焰落入大海。或許遺忘和記得一樣,是送給彼此最好的禮物。”

又說:

“既然我選擇了記得,那就讓小冬選擇忘記吧。”

又說:

“我會在她醒來的時候離開她,您讓她繼續回去上學吧,我們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有些人,有些事,只有我一個人記得就好了。”

說完,他起身,開門,挨著樓道的窗戶點燃了一支紅雙喜。

煙氣在他的指尖繚繞不去,他擡頭,看了看天上剛出生的月亮,月光雪白,皎潔得容不下一絲陰暗。

但江昭陽知道,月亮是立體的,陰暗面並不是沒有,只是用眼睛看不見罷了。

他忽然覺得,他跟顏以冬就像這空中的月亮一樣,顏以冬注定是皎潔的那一面,容不下一點臟;而他,注定是陰暗的那一面,不能被她看見。

說起來可能有些心酸,但是站在她的背後,做陰暗的那一面又有什麽不好呢。

江昭陽甚至覺得——成為某個人的陰暗面,這或許就是他的宿命。

煙灰,在指尖滑落,煙蒂燙傷了手,江昭陽的嘴角不禁扯過一絲慘笑。

他突然明白了命運的殘酷,也同時明白了人生的滑稽——她一直喊他隊長,他也一直以為自己是個隊長,但那都只是工作罷了,在感情裏,他從來都沒有當隊長的資格。

適合她的,只能是溫文爾雅,笑起來像陽光一樣的男人;而像他這樣,手上沾染了太多鮮血和殺孽的男人,從一開始就不適合她。

原來一切都像那首歌裏唱的那樣——我不是你眼中唯一將領,卻是個不起眼的小兵。

·

兩天後,沈建國辦好手續,親自押著李行墨飛了過來。

藺如峰不敢大意,把手上能用的行動組組員悉數派出,把協和醫院的整個手術層全部戒嚴,務必保證整個手術過程萬無一失。

在手術開始前,協和醫院的專家也跟中科院的毒理專家進行了一次長談,最終決定把注射的劑量定為五個單位。

這個定量的依據主要有兩點:

一是根據李行墨的回憶,五個單位是最低劑量,再少就無效了。

二是根據毒理專家的測算,五個單位能摧毀正常人兩年的記憶量,而顏以冬的記憶量明顯多於正常人,所以,他們推測至少能讓她失去近半年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