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京城眾態

溫元之在上京城這麽多人中, 算得上是個異類,在外人眼中處事不算圓滑, 有些“不合群”。

其他人見面,不管心裏怎麽想的, 面子上總是要過得去,在官場上處事, 做戲誰不會?互相恭維、吹捧這是常事。遇上事情了,大家也愛提前有商有量,打聽對方是個什麽態度, 考慮考慮自己以及黨派的利益, 再做打算。

可溫元之相反,他看不慣的人,即便是文正帝也敢直言勸諫, 更何況是其他人,在朝堂上當著皇帝老兒的面, 指正、甚至是大罵出口也是常有的事。

此人還是個“墻頭草”,今個覺得這人說的有理,就投一票,明個覺得那人說的不錯,即便是他以前看不順眼的人,只要提出的建議、出發點是好的, 溫元之也會支持。

好多人對溫元之心懷不滿已久, 可奈何他職位不算低, 從二品, 平日又為皇帝出謀劃策,還算得皇上賞識,加上他年紀也大了,過不了多少年就能退仕,即便不滿,也無可奈何,咬著牙等著看他倒台。

在上一次鄉試時,出考題來暗諷內閣大臣鄭大人,指責他浪費國庫裏的銀子,辦出來的事情沒一點用處,也是他幹出來的事。

有了這麽一遭,其他人更不願直面和他對上,如今朝廷當官的,還是世家大族的主場,他們可以不吃飯,可以私下裏勾心鬥角,卻不可以不要臉。

萬一得罪了他,再被他公之於眾,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這可怎麽辦?大家也都是要臉面的人。

是以其他人只能暗戳戳的諷刺,在嘴巴上面沾個光。

“嘿,總是聽你誇贊自己的學生年少有為,怎麽還沒到京城?是不是不敢上京啊?” 溫元之的同僚崔學士笑著打趣。

雖是打趣,可也不僅是打趣,話中的鄙夷藏也藏不住。

溫元之性情不好相處,多年不收徒,曾經有士族子弟願出千金,只求拜在他門下。可惜他覺得人家沒資質就算了,還長的不好。

他的原話是,“讓外人看了,學生還沒有老師長的好看,我多沒面子。再者每日看著這麽磕摻、全身上下飄著銅錢味的學生,我眼睛會疼的。”

聽聽,這就是他說的話,據說前來拜師的那些子弟們,聽了這一番話,都差點哭了,從此以後再無人登門拜訪,自取其辱,他不近人情、性格乖張的名聲也傳的更廣。

可以這麽說,在上京城,名聲最不好的官員,溫元之排第二,沒人敢排第一。

結果從未收過徒的他,出去擔任一次主考官,舉辦了高調的拜師宴,最重要的是,收個了寒門子弟,往上數十八代也沒出過有名的祖宗。

等回京了,還整日嘚瑟,自己的學生長得好、讀書好,哪哪都好。

其他人是既好奇、又鄙視,放著好好的世家子弟不要,偏偏看上那個泥腿子。

聽到崔學士的話,溫元之淡淡看他一眼,“這有什麽不敢的?上京城天子腳下,在陛下的治理下,夜可不閉戶,民風和睦,又不是什麽豺狼虎穴之地,退之怎麽不敢來?還是你對上京城有異議?對陛下的治理有異議?”

崔學士忿忿指著他,“溫大人這是強詞奪理,故意汙蔑人。大家都說溫大人說話不中聽,可我看未必,討好陛下可挺有一套的。”

“陛下繼任來兢兢業業,帶領著咱們大周朝國富民安、風調雨順,這哪是討好?我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溫元之坐在哪兒巋然不動,聲音鏗鏘有力,出口的雖是恭維的話,面上的表情卻及其認真,讓人感覺好似他從心底深處這麽覺得。

崔學士剛想繼續開口,眼底映入明黃色的衣角,來人豐神俊朗,氣度儼然,高聲開口,“溫學士說的不錯,甚合朕意。”

崔學士趕忙換上恭謹的神色,狗腿子似的,“拜見陛下。”

溫元之也行過禮,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還說自己討好皇帝,等正主出場時,他崔松茂比誰都狗腿。

來人正是文正帝周熙,已執政十多年,頭上束發嵌寶金冠,一身明黃色龍袍,而立之年,丹鳳眼修長,俊美異常,面上掛著笑意,很是滿意剛剛聽到的一番話。

先皇是他的伯父,他自小在宮裏讀書,溫元之是教授他們這些皇子龍孫的老師。

可惜前朝動蕩不安,貪汙受賄橫行,皇帝不作為,將所有的權力下放,臣下事情辦的好,他就誇獎;辦的不好,他就再換一個人。

可時間久了,所有的大臣聯合,上稟給皇帝的,都是功勞,不好的事情被他們瞞得死死的,一個朝廷被大臣把持,人都是有貪念的,大周朝風雨飄搖、百姓怨聲載道。

所幸先皇死的早,膝下的幾個孩子,大皇子周曙,喜愛作詩,目標是成為皇室中最會作詩的人,上門做客便是送一首自己做的詩,可惜寫了幾千首詩還沒有開竅,現實就是如此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