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暗動殺機(第2/3頁)

霎時間——

就算是燒得神志不清了,男人的手依舊以看不見的速度,扣住了明月輝手腕。

眼皮疲憊地半睜,眼神中的銳利卻不減半分。

“嘶……”明月輝吃痛,這個粗人,手勁真是夠夠的,“我……我不會害你,本是想查看你的傷勢,想……想要幫你……”

男人眼中閃過迷茫不解的光。

“方才的事,我沒有怪罪遷怒的意思。”她忍著痛,堅定地與男人對視,“我知道是那丫頭想用你的匕首,趁你傷重的時候害你。”

“這本是她自己驚疑不定、出爾反爾。”

手勁慢慢地減輕。

明月輝咽了口口水,“給了將死之人以希望,卻又嫌其危險麻煩,轉而捅他刀子,比一開始見死不救還要令人心痛難過。”

要麽一開始就作壁上觀,要麽就一救到底。

她並不清楚陳涼真為何去碰那只匕首,可她明了,那只匕首是這個人最後的一點脆弱的自衛與抵抗。

“我既然救了你,就不會去傷害你。”明月輝一字一句地說道。

她說話的時候,料絲燈柔柔的光撒在她的側顏,她琥珀色的眸子亮得有點驚人。

男人看著她,眼皮微微下拉,似在思考什麽。

手腕上的力道松了下去,她知道,這個男人再一次地選擇了相信她。

……

雨水順著房檐,一縷縷漏了下來。

明月輝就趴在窗戶上,用陶罐接一些從房檐漏下來的水來用。

余光所及處,她見到陳涼真緊抱著雙膝蹲在門檻處,頭埋得低低的,似是在啜泣。

她嘆了口氣,徑直地回了去。

廟堂中央起了一堆篝火,她把男人拖到了近火處,又以錦帕沾水,將他滿是泥濘的臉給洗了個幹凈。

隨著幹涸的汙泥褪下,男人的容顏一點一點在火光中浮現。

挺翹的鼻梁,輪廓分明的薄唇,深邃略帶異域風情的五官,這樣的長相……好看得也太不龍套了。

男人此時燒得雙目緊閉,基本是任她為所欲為了。

明月輝心裏清楚,燒成這個樣子,如果溫度再降不下去,人很可能就這樣折了。

本來她可以喊懂醫術的陳涼真過來,可她真不確定陳涼真到底是會殺他,還是救他。

所以,現在只能靠她自己了。

“情非得已,還請見諒。”她嘴裏輕喃,手伸到了男人衣領處,掀開了第一片浴鐵甲片。

滿月軍的鎧甲打造得特別精良,在遊戲裏,小皇帝司馬沅的軍隊每每北伐失敗,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武備不及周滿的滿月軍。

相傳,周滿命人造五兵之器時有一條規矩,就是讓防兵穿上鎧甲,再令弓兵朝其射箭。

若是射甲不入,即斬造弓人;如果弓箭穿透鎧甲,便斬鎧匠。

所以滿月軍的武器銳不可當,滿月軍的鎧甲堅不可摧,這都是流血百裏換來的。

她小心翼翼解下男人腰間皮帶,脫下他敷滿泥殼的鎧甲,袍襖浸泡透了泥水,冰涼又濡濕。

待褪下了掩至腹下的襠甲,緊貼皮膚的襦褲,明月輝別過眼,素白的手指摸摸索索摁上了他的褻褲,“得罪了。”

不論他聽沒聽到。

男人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無數,有一些深可入骨的陳年舊傷,也有此番大大小小的割傷,最深的一刀,從肋下一直到腹部。

她用陶罐裏的水替他清洗傷口,一罐水洗得血紅,又跌跌撞撞去窗沿下接下一罐。

目及之處,陳涼真把自己縮得更緊了,她把自己縮進角落裏,與黑夜的影子融為了一體。

明月輝嘆了口氣,處理好男人的傷口後,一把撐開烤得暖烘烘的被褥,給他好好生生蓋上。

待做好了這一切,她轉過身屯了點草,抱成了一懷。

正當欲走之際,一個沙啞的聲音冷不防從身後響起:

“去哪裏?”

尾音上翹,微微地,帶著點性感。

一想到方才的行為都被對方知悉了,一股異樣的感覺從脊梁蔓延到頭頂,明月輝頭皮發麻,耳根焦熟,完全沒有思考便脫口而出,

“剛剛什麽都沒看見!”

男人:“……”

“不看不看,不看暈針。”明月輝抱緊了那裹草,口中不住喃喃。

男人:“……”

他不小啊……

接著三兩步趕緊跑了出去,“外面冷,去給侍女抱點草……”

……

少女隱匿在黑暗裏,她的渾身濕透了,心也跟著跌落到了無盡的深淵裏。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惹得那個人生氣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為什麽當朋友背叛她的時候,當自己心中英雄覆滅的時候,當洛陽城陷、國破家亡的時候,她都沒有如今這樣,心像是死了、揉碎了,被碾碎成了渣滓的感覺。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久到她的余光盡頭,出現了一雙細泥滾滾的繡鞋,石青色的裙擺搖曳如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