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煙雨落江(第2/3頁)

到盡頭,一轉彎,眼前豁然開朗,這是進了後院。

沈策在四面空的水榭裏,擺了一桌酒,在等她。他自斟自飲已經喝了不少,聽木屐聲,微擡眼,黑色眼眸盛著微醺後的水光。薄唇壓在杯口上,靜止不動,看她走向自己。

昭昭把木屐留在外,光著腳,到他身邊跪坐下來:“不習慣穿木屐。”

他把她的腳腕抓過來,放在自己腿上,檢查她的腳趾,有沒有被磨紅。

“不嫌臟?”昭昭到處找消毒巾,給他擦手。

“不嫌。”他耳語。

她嗅嗅他的下巴,好香。別人喝酒,掩不住的酒氣,她覺得難聞。沈策喝酒,像酒釀出來的美人,裏外透著甜絲絲的香。

“哥,”她摟著他的脖子,親他的下唇,“生日快樂。”

他也親她的,慢慢品她的唇:“想要什麽禮物?”

“你生日,為什麽問我?”

“我生日,自然是我送你。”

這是什麽歪理。

昭昭親他的眼睛:“你。”

沈策點頭。手放到襯衫上,一顆一顆,解到第三顆,她忙按住他的手:“一會兒上菜的人來了,被你嚇死。”

“沒人上菜,都走了。”他就是嚇唬嚇唬她,拿起酒壺,為她倒酒。

“你包下這裏了?”

“這宅子是你的。”

她驚訝:“……你買的?”

“對。修了四年,去年剛完工。”

昭昭放眼看四周,池塘,假山,還有水榭,樹影憧憧,夏花鄰水。這水榭不像傳統式樣,除卻四角原木柱撐起的避雨頂,四周沒有遮攔,鋪著原木地板。她往水邊看,稍不小心,裙角就會滑下去,到水裏……

急忙趕回來為他慶生,他卻備了一份大禮等著自己。

“怎麽想到蓋這個?”

“你不是說,讓我給你蓋個宅院嗎?”他把杯子遞給她。

“明明沒有,我說的是給你蓋一個。”

“是嗎?”他作糊塗狀,“我記錯了?”

昭昭見他眉眼隱的笑,知他故意裝傻,不禁再看四處。

桌上幾碟小菜,下酒用的,有酒香豆苗,他親自給她炒的。沈策不讓她動筷,任她賞景,給她喂一口菜,灌幾口酒。沒大會兒,成功把酒量極差的她灌醉。

她撐著下巴,在矮桌旁,醉眼惺忪地望他,手沿桌邊滑到他的手背上,像個登徒子:“要下雨了。進屋?還是在這裏?”

“隨你。”

一醉就占他便宜,這毛病改不掉。

雖然灌她酒是他有意而為,想在生日這天見一回美人醉酒,但他並不急於做什麽。昭昭摸上他的臂彎,隔著純棉襯衫的布料,在他手臂上輕劃著:“我去忙了大半天,你都不想我。”

“想。”

她努嘴,沈策給她喂了一口酒。

她搖頭,努嘴。

沈策識趣,喝了口,手掌覆到她腦後,嘴裏的酒喂給她。

“那骰子……”她一醉酒,意識就飄,十萬八千裏都能溜出去,莫名想到當年在水榭初見的骰子,“你當初為什麽送我?”

未等他答。她俯身過去,呼出的氣息,落到沈策的下巴和脖上,細細親著。

“有沒有聽過馬嵬坡的典故?”

她輕咬他的耳垂:“嗯。”

那時他未見過昭昭,不知有前塵往事。外公把骰子給他,講到四和一為何是紅,自然說到唐玄宗和馬嵬坡。這骰子是外公和外婆定情信物,外婆讓他送給喜歡的人。他說沒有。外公問,他喜歡什麽樣的?他答,不知道。

他那年十六,對情愛無感,沒設想過未來女友的樣子。但他有預感,他會等到一個——哪怕是面對馬嵬坡困境,萬馬圍困他一人,讓他在自身性命和她之間做選擇,他都會毫不猶豫選擇保住對方的……女孩。

“如果是我,面對馬嵬坡困境,我會選你。這就是送骰子的意義。”

……

兩人對視著。

她似懂非懂,意識不在軀殼裏,早忘了自己問得是什麽,撐著下巴,對他柔柔一笑,指不遠處的屋檐:“鴛鴦瓦。”寓意多好。

她曾想蓋宅子送他,檐上盡是鴛鴦瓦。

他並不在意她的思維跳躍,樂得陪她閑話:“對,鴛鴦瓦。”

“我喜歡江南。”美人靠,鴛鴦瓦,每一處都妙。

“你喜歡哪,我們就住哪。”他答。

她高興了,對他努努嘴。酒杯被遞到她唇邊,她聞聞,忽然改變主意不願喝了,推回去。沈策兀自一笑,仰頭飲盡,以雙眼灼她,只有她。

昭昭手指在桌面上劃著,似乎有委屈。

“有什麽想和哥哥說的?”他柔聲問,誘導她,“忽然覺得委屈了?”

她眼神溜著,溜到地板上,輕聲抱怨:“你都沒說過愛我。”

他笑了。

不是不想說,這話過於單薄、蒼白,完全撐不起對她的感情。

見他只笑不說,她眼底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