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情意無雜色(第2/3頁)

沈策請了兩個最好的荷官,開了一個套間,招待沈家恒他們,像當初在沈宅的水榭裏。澳門沈家的禮數是足,怎麽受過招待,都要怎麽還回去。

不過禮數足、算得清的人,通常也是最不講情面的,因為情面早還清了。

荷官把新一副牌拆了紙殼子,塞到發牌機裏,在“唰唰”的機械音裏,昭昭坐在最角落裏,撐著下巴看荷官,沈策的腿很長,伸展在牌桌下。起初兩人腿是並排靠著,後來她覺得累了,往他右腿上搭。

沈策神色如常,曲指叩了兩下桌子:“換副牌。”

倒像叩在她身上。

荷官應要求,拆開一副新紙牌,放入發牌器裏。在這空档,沈策手到桌面下,將她的腿擡起來,往自己腿上放舒服了。

同桌的沈衍瞧不見,沈家恒也瞧不見,但他們身後端茶倒水的,還有一旁休息的另一個荷官都看得清楚。

沈衍拿起自己的兩張牌,疊著看:“小姨有男朋友?我大舅子說的。”

她沒懂:“你大舅子是誰?”

“那天拳台上和小舅打拳的,”沈衍解釋,“梁錦華,他是我太太的哥哥。”

“論輩分,要叫你小姨。”沈策平靜補充。

是那個人。

昭昭更奇怪了:“他說我有男朋友?我都不認識他。”

“也不算他說,”沈衍搖頭,斯斯文文地對昭昭笑著解釋,“是小舅透露給人家的。”

昭昭詫異看沈策。

“什麽時候的事?”沈家恒在桌子最左側,也詫異看昭昭。

沈策在問身後人要熱毛巾和水。

“在……過來前。”昭昭應對著,猜不透沈策為什麽要對人家說這個。

她見沈策面不改色,接了熱毛巾擦幹凈手,摸到一板子白色藥片,半摳破了錫紙,就著那薄薄的一層藥片板子,塞了兩粒到嘴裏……分心敷衍,“剛剛吧,沒幾天。”

他在吃藥,是哪裏不舒服。

藥板上的字被他手指擋住了,昭昭想看,他沒給機會。

“小姨夫什麽樣的?” 沈衍笑著問。

怎麽就小姨夫了。

昭昭欲言又止,看上去極有隱情似的,其實是沒想到如何說。尤其是,屋子裏除了沈衍和沈家恒,全將她腿搭著沈策的親昵看在眼裏,還沉默著的幾個局外人都在聽著。

沈策接過盛著燈光的玻璃杯,就著水吞了藥。

“他,”昭昭慢慢說著,“個子挺高的,長得……好看,看著兇,人倒是個紙老虎,喜歡哄著我。”

沈策把杯子放回托盤。

“我見過嗎?”沈家恒問。

“當然沒見過,”昭昭馬上說,跟著囑咐沈衍,“你別說的這麽正式,尤其別當著長輩說。”說得太正式,媽媽肯定要問。

“這態度就對了,”沈家恒誤解了她的意思,附和勸導,“誰交男朋友,交一個就一錘定終身?只是談得來。”

昭昭實在說不下去了,悄然把腿收回來。

沈策給沈衍打了個眼色,讓他帶沈家恒去樓下主場玩兒,沈衍沒多想,認為是小姨累了,所以要他單獨招待這個遠房親戚。三言兩語將沈家恒請出去。

他對荷官頷首,算道謝。

荷官也點點頭,帶著剩下人全走了。

昭昭在人走光後,手指壓著一張撲克牌在絨布面上轉。沈策的一只手搭在那,綠絨布上他手指倒是修長,單看骨節線條,就風流得很。

他俯過來,看她轉牌,將親不親的档口,昭昭偏頭:“把人打發走,就想幹這個。”

他笑了。

“不要說你不想?”昭昭搶白。

“對,我想。”他沒否認。

可過去抱他睡時,手入衣襟的是她,前些天在香港,故技重施去摸自己的還是她。若說想,還是她更想一些。

沈策手摸了摸她的膝蓋。

昭昭沒動。他卻推開椅子,人離開了牌桌。身後有開關門的動靜。她奇怪回頭,怎麽出去了?很快,沈策拿了一塊灰白色的羊絨毯回來。

她被拉著腕子,拽過去。

沈策抱她到腿上,把毛絨絨的毯子裹住她,這才摟到懷裏。是剛摸到她的膝蓋,覺得涼,這裏空調打得太大了。

“腿縮進來。”他說。

昭昭早覺冷了,只是沒想到要這個來蓋,將腿蜷起來,蜷著坐著,他將周邊也都塞得嚴實。腰腿都被他摟住,她不由自主往他身前靠,像上午。

“我對你,和你想的不同,” 他在她的眼皮上,低聲說,“你就算和我日夜一起,讓我一輩子不碰你,也都做得到。”

他沒法說,我們不同,我對你和尋常男人不同。

這樣抱著她,像他們的小時候,她在頸邊微張張口、打著哈欠;像他背著她,從臨海到柴桑,徒步而行;像她用棉被繞著腳下,繞出來一個圈兒,把自己和她圈在裏邊,抵抗她所畏懼的鬼;像她睡睡醒醒幾個來回,也要坐倚在門邊,等自己把劍放到地板上,對她伸出手臂,抱她在懷哄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