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Charlotte·

夏綠蒂一動也不敢動,任由眼前的這個女人輕柔地梳理著她棕色的卷發。

為了要照顧重傷的馬克西米利安與安娜, 她的頭發已有幾天不曾清洗, 摸著油膩且相互糾結, 但她身後的這個女人似乎並不介意, 她的雙手如同撥動豎琴琴弦一般輕巧,一絲一絲地細細整理著。偶爾, 她的指尖會觸碰到夏綠蒂後脖頸的肌膚,後者便會無法控制地感到一陣顫栗, 自己仿佛是一只脆弱而無助的野生動物, 最柔軟致命的地方已被制住。

她再度來到塞西爾羅德斯的府上,是為了找出公爵夫人與溫斯頓究竟被送去了何處。

馬克西米利安與安娜商討了很久。安娜認為既然人已被掉包, 那麽公爵夫人與溫斯頓很有可能已經被帶到了某個荒郊野外殺死;但馬克西米利安指出了關鍵的一點——無論塞西爾羅德斯還是庫爾松夫人都無法完全預測刺殺事件發生以後的國際局勢走向, 不會做出直接就把他們殺了這樣高風險的決定。

為了應付突發情況,溫斯頓與公爵夫人應該被關在了某處。由於公爵夫人與溫斯頓狠狠地擺了一道塞西爾羅德斯,與庫爾松夫人也有過節,他們被關押的地方不可能是什麽舒適的五星級酒店,很有可能條件惡劣, 而且還是一個情報不會外泄的地方, 塞西爾羅德斯不會希望有人在外邊大肆宣揚丘吉爾家族的人被真正關押的地方。

“這個地方很有可能建造在某個塞西爾羅德斯名下的房產,地產,或者是礦場中。你在他的繳稅記錄中看到完整的資產記錄,他是英國人,因此不會在這一點上有所欺瞞。”馬克西米利安向她描述著,“這個地方距離比勒陀利亞不會太遠, 那兒工作的人員流動性不會很大——很有可能是由出身比較低下的士兵在看守,他們通常很窮,買不起郵票,因此也沒法向家人透露自己的工作。”

符合馬克西米利安所說條件的地方,夏綠蒂只找到了一個——那是一個建立在礦場上的監獄,在距離比勒陀利亞60公裏以外的地方。盡管表面上,它並不隸屬於塞西爾羅德斯,而是隸屬於某個有軍銜的布爾人議員,但既然塞西爾羅德斯的辦公室裏有一份這地方的繳稅記錄的副本,夏綠蒂猜那至少能說明這地方與他有著密切的關系。

她仔細地翻閱了這份記錄,即便她對一個監獄該如何運轉一無所知,她也能看出報表上給職員支出的薪金少得不正常,要麽那兒的人每個月都只能得到一便士的報酬,要麽職員的人數就十分稀少。如果那兒工作的人大部分都如同馬克西米利安所說,是出身低下,難得能有上戰場機會的士兵的話,那就能解釋得過去了。士兵的薪水是由軍方發放的,自然與監獄無關。

她分了三次潛入塞西爾羅德斯的府邸,才終於找到了這份記錄。她用心記下了地址,隨即便準備離開。然而,在潛行這件事上,她終究經驗尚淺,應對能力不足。為了躲避開兩隊巡邏的警衛,她不得不閃身藏進了花園,卻正與似乎在那散步的庫爾松夫人撞上。

看到她的那一刹那,夏綠蒂就知道她的身份了。那一刻,盡管眼前站著一個可以算得上是夏綠蒂平生見過的最美麗的女人——即便是她的母親,亦或是公爵夫人也略遜一籌——她還是嚇得冷汗直流,雙腳像木樁般紮在地上,無法拔起。

就是她在酒店裏設下了毒辣的陷阱,以至於馬克西米利安與安娜重傷不起,溫斯頓與公爵夫人因為她而被送去了一間恐怖至極的監獄——這些想法在夏綠蒂的腦海裏反復回響著,它們似乎匯集起來,成了一把低沉回蕩在心中的聲音: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你能做到這一點,她身邊沒有任何的女仆跟隨,只要你果斷地沖上去——

那把馬克西米利安交給她的匕首就藏在她的衣衫下,自從那一次與安娜偶遇後她便再也沒讓它離過身。她的手在顫抖,卻無法將它拔出;她眼睜睜地看著庫爾松夫人一步步地向自己走近,卻無法逃脫。眼前這女人溫柔,憂愁而又憐愛地看著自己的模樣,霎時間讓她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她臨走前,也是如此地看著她。這陣思緒阻礙了她所有能夠采取的舉動,她的恨意不堪一擊,狠厲也煙消雲散。

“孩子,你怎麽會出現在這兒,你迷路了嗎?”她柔聲詢問道,一點也沒有因為她的突然出現而產生懷疑。

“我只是——我只是想來偷點東西吃。”夏綠蒂囁嚅著說道,臨時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借口。塞西爾羅德斯府邸的防備加強了,扮成女仆進入不再是一個可行的選項,因此她今天穿得就像是個普通的布爾女孩,近來布料吃緊,裙子都做得緊窄貼身,倒是很適合潛入。

“不要緊的,孩子,別緊張,我不會向那些警衛告發你”她安撫著自己,伸手撫摸著夏綠蒂的頭發,後者禁不住渾身一顫——她的母親也喜歡這麽做,“告訴我,孩子,你叫什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