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前世(第2/2頁)

“我也說不好。”虞清嘉眼睛投向窗外深深淺淺的綠色,若有所思,“我總覺得,我疏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這種感覺其實很早之前就有了,只不過這個園子表現的最明顯。”

白芷沒有聽懂虞清嘉的話,她陪著虞清嘉坐了一會,溫暖的手輕輕握住虞清嘉的手指:“娘子,你如果有什麽煩心事,大可說給奴婢聽。奴雖然沒讀過書也不識字,可是總能替你出出主意,你不要什麽事都憋在自己心裏。”

虞清嘉對白芷笑了笑,說:“我知道。可能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我才一時有些感慨。阿娘生前在祖宅過得那麽壓抑,如今我們終於搬出來,可是她卻再也看不見了。”

白芷也嘆氣:“夫人紅顏薄命,但若是夫人在天有靈,肯定也不希望娘子心事重重。”

虞清嘉打起精神,笑著稱是,把白芷應付過去。

虞清嘉那天沒有見到慕容檐,奇的是之後幾天,她也很少和慕容檐碰面。清晨剛下了雨,鳥鳴聲陣陣,風中還帶著細蒙蒙的水氣。虞清嘉坐在梳妝鏡前,白芷跪坐在虞清嘉身後,細致緩慢地給虞清嘉梳發,木齒陷在頭發中,在黑瀑布一般的發絲中一直滑到發尾。

白芷輕柔地給虞清嘉梳發,銀珠跪坐在一邊擰帕子,嘴裏說著閑話:“小姐,聽門房說,前幾日虞老君又派人來了。這次來的是虞家的一位長輩,和郎主聊了好一會,聽說又是來勸郎主回去的。”

即便虞文竣刻意瞞著,虞清嘉也斷斷續續知道了許多分家後續。虞文竣光天化日之下帶著車離開虞家,決裂的意味非常重。沒過兩天,虞家的事情就傳遍了。

在世族眼裏,虞文竣的行為無疑是大不孝,許多自詡正統之士激烈抨擊,而也有一部分不在乎教條的人替虞文竣說話。然而外界紛紛擾擾,對虞清嘉的影響卻不大。她住在草木幽靜的園林裏,每日彈琴作畫,讀書寫字,生活平靜悠然。外人無論如何爭論,都和她無關了。

白芷等人關於虞家說了幾句,就紛紛轉了話題。這半個月生活平靜,什麽事都自己做主,再聽虞家的那些人那些事,都和夢境一樣。她們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慢慢說到京城的事情上。

三月耿老將軍按詔回京,雖然說詔書出自皇帝之手,可是誰都知道這是丞相的陰謀。耿老將軍進了鄴城,縱使有一身本領,雙拳怎麽敵得過四手。等城門一關,耿老將軍和砧板上的魚沒什麽區別。

眾人一直盯著京城的動靜,他們一方面替老將軍捏一把汗,一方面又覺得尹佚鯤一介投機小人,怎麽敢動功勛赫赫的老將軍。可是今年六月,京城裏突然傳來消息,尹佚鯤派人將老將軍抓起來了。

這種大事,即便是白芷這些女眷也聽說了。她們憂心忡忡地說了半天,最後面面相覷,都沉重地嘆了口氣。

國之不國,奸佞橫行,人命連荒野的草芥都不如。

白蓉靜靜聽著,過了一會悄然告退。虞文竣倉促之間脫離虞家,顯然不可能立刻找到這樣合適、僻靜又安全的住所,所謂友人閑置的園林,也全是托辭。

這全是因為,這處院子本就是慕容檐的私產,現在假托虞文竣“朋友”的名義過明路而已。前些天園林名義上的主人親自等在門口,目的也並不是迎接虞文竣,而是恭迎慕容檐。

白蓉輕手輕腳去了慕容檐的住所。這幾天鄴城的消息如雪片一般飛來,慕容檐回到自己的地方,行動無須再顧及別人,每日的行程安排的極滿。白蓉以為今日公子也在和謀臣議事,可是走近了發現門庭肅然,侍者都垂著手,肅穆地守在外面。

白蓉不知不覺也被感染,她壓低了聲音,悄聲問:“怎麽了?”

“主子今日醒來臉色不對,至今不讓外人進去打攪。”

白蓉驚奇地“咦”了一聲,公子醒來後狀態就不對,莫非是做了什麽不好的夢?說完後白蓉自己都不信,公子此人,會被夢境影響心情?

屋內,慕容檐長發束冠,一身利落的白色衣裝。他站在窗前,手指冰涼,顯然已經站了許久。

曾經慕容檐對說夢解夢嗤之以鼻,至於那些把夢境當真的,他更是不屑一顧。可是昨天,他做了一個夢。

夢中,他看到高平郡沖天的火光,聽到一個熟悉的音色,冷冰冰地說:“既然她不在了,那還留著虞家做什麽?”

那是他的聲音。

夢境來得突然,結束得也突然。慕容檐自醒來後就一直站在這裏,連挪動位置也不曾。他止不住想,這個夢是什麽意思。她不在了,是什麽意思。

究竟發生了什麽,能讓夢中的她離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