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下棋(第2/3頁)

慕容檐難得沉默了一下,他手指摩挲玄黑色的棋子,片刻後,悠悠道:“我讓了,你沒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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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房院裏,丫鬟全都喜氣洋洋,走路帶風。李氏欣喜地幾乎在地上轉圈,她看著眼前年輕得像跟鮮蔥一樣的丫鬟礙眼,於是冷著眼將人打發走,破天荒親自動手倒了杯茶,慢悠悠端回室內。

“大郎。”李氏將茶放在矮桌上,垂著頭坐到對面,說,“你這一路辛苦了,喝杯熱茶歇歇吧。”

虞文竣看著越瓷茶盞上裊裊的白煙,良久未動。李氏年紀一大把還做著小婦人的嬌羞模樣,等了一會沒見回音,她心裏也忐忑起來。李氏不由眼珠子朝上翻,偷偷覷虞文竣的神情。

虞文竣雖然盯著白霧,可是眼神放空,顯然在想其他的事情。

李氏見虞文竣走神,內心裏暗恨,又是那個騷蹄子勾著了他的注意力?李氏想到方才進來換水的那幾個丫鬟,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李氏平日裏古板正經,最看不得人穿鮮亮的衣服,作妖嬈的打扮。李氏心想,一定是那幾個賤人色誘,走路故意左扭右扭,這才讓虞文竣失神。其實無論女子打扮成什麽模樣,男人要將眼睛放上去,總不能是被人逼的,可是李氏不怪男人,反而恨天下女子不夠端莊淑賢,不夠樸素修德。李氏暗暗想道,明日她就將那幾個年輕的丫鬟發賣出去,另換幾個五短身材大臉寬額的進來。

李氏拿定了主意,頓時又覺得自己命苦,為什麽她總是要被這般妖嬈的不良女子作踐?她哀哀喚了一聲,道:“大郎,你是不滿意妾奉上的茶嗎?若你不滿意,妾這就去重新燒水。”

虞文竣這時候突然說話了:“你喚我大郎?”

李氏被問得怔了一下,隨即理所應當地點頭:“對啊,你乃是長房嫡長子,自該喚大郎。”

“不,我的父母雙親乃是二房虞儼夫婦,我亦不是什麽長房長子。”虞文竣搖頭,似嘲似悲地笑了一下,“該被稱為大郎的,是我的長兄。”

李氏接不上話來,她十分納悶,虞文竣說這些做什麽?他明明已經過繼給大房,名字上了族譜,已經無人可指摘了呀。

“從小到大,被人叫大郎的都是我兄長,六郎才是我。”虞文竣盯著李氏,目光如刀劍一般,逼的李氏坐立不安,“長兄死後,祖母改口叫我大郎,下面人不敢討沒趣,也跟著一起改。就連你,口口聲聲說我對不起你,可是內心裏,也依然將我視作兄長的替身。”

“我在你們眼裏,從來都不是一個人,只是大兄的牌位。”

李氏有點坐不住了,急忙道:“並不是……”

“是與不是,你當我自己不長眼,看不出來嗎?”虞文竣忽的站起身,用力斂袖,“正巧,我也從沒把自己當過長房的人。我乃虞家六郎,我的妻子乃是青梅竹馬、自小定下婚約的俞氏世妹,今日礙於祖母的顏面,我不得不將女兒丟在內院,可是這種事情也到此為止。大嫂,天色已晚,我久留不妥,就先回去了。”

虞文竣說完就往外走,李氏愣愣地坐了片刻,猛地站起身追出去:“你敢,老君明明說……”

虞文竣停住身,回頭冷冷地直視她:“怎麽,你還打算去老君那裏煽風點火,再故技重施,讓嘉嘉給你們侍疾嗎?”

虞文竣所說是指曾經俞氏被迫侍疾的事情,名為侍疾,其實是磋磨。自從俞氏死後,這就成了虞文竣的心病,可惜他並不知道,虞清嘉已經被用同樣的名義,留下“侍疾”過了。

李氏頓時啞了嗓子,虞文竣想起曾經的事情,悲痛後悔,復雜難言,最後都沉澱成一聲自嘲。這是他的錯,是他對不起俞氏,所以活該他痛失所愛,一輩子活在孤寂和愧疚中。虞文竣用力閉了閉眼睛,再睜開後,裏面冷靜疏離,沒有一點情感。他宛如最端方守禮的小叔子般,對長嫂說:“當年的事是我蠢鈍,當真相信了你們的話,可是同樣的錯誤,不會再發生第二遍了。我對不起俞氏,所以用剩下的半輩子償還,可是若你們敢動我的女兒,即便你們是我的長輩,我也不會容忍你們。”

“大嫂,你們好自為之。”

虞文竣說完後就往外走,李氏聽到那聲“大嫂”的時候就知道,以後,即便有虞老君偏心,虞文竣也再不會留下過夜了。她盼了多年的兒子,子嗣,全都不可能了。

李氏心神崩潰,俞氏已經死了,守了一年妻喪還不夠,莫非虞文竣當真打算日後不娶妻,不納妾,為俞氏守一輩子嗎?那個女人到底有哪裏好,她活著的時候壓得李氏喘不過氣來,即便死了也可望不可即,就連俞氏的女兒,也被虞文竣明珠一般捧在掌心。可是虞清雅一樣是他的女兒啊!

今天在老君那裏,虞文竣千裏歸來,對她們母女視而不見,可是虞清嘉一進門,他就立刻丟掉名士風度,不厭其詳地詢問虞清嘉衣食住行。現在,僅僅是李氏提及了虞清嘉,他竟然撂下以後劃清界限的話,甚至對老君也毫不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