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譜曲(第2/3頁)

虞清嘉以為慕容檐說的是她的琴譜。雖然虞清嘉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很狂妄,但是她明白歸明白,一旦被慕容檐說出來,虞清嘉就很不服氣。她瞪了對方一眼,輕哼道:“小瞧誰呢,我們走著瞧。”

南北朝極盛音律,名士世家無不以精通音樂、肆意疏狂為風流,而北朝因為政治變動頻繁,琵琶、胡笳等胡人樂器融入中原,北朝的音律比之江南還要再絢麗一些。此時談國家大事、濟世救民才是下品,世家大族並不將樂器視為低賤,反而能品鑒音律,更甚至自己就精通樂器的,才是世人所推崇的名士風度。

也只有李氏這種把三從四德當教條的老古板,才會看不起音律,認為只有不入流的歌姬才奏樂娛人,正經人家的女子就應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相夫教子事人以卑。這種行走的女德一般的想法沒人敢說它不對,但是如今的世家小姐們養尊處優,地位超然,甚至都有人敢在未出閣時便豢養男寵,李氏的想法放到她們跟前,這些嬌客們當面不會說什麽,恐怕一轉身就嗤之以鼻。

俞氏之前一直被李氏看不起,其中有一點便是俞氏親自陪虞文竣遊山玩水,奏樂以和。這種行為在李氏看來簡直就是自甘低賤,妻子重要的是德,只有姬妾才以色侍人。

李氏看不起俞氏,俞氏也看不上李氏。在虞清嘉小的時候,俞氏曾開玩笑般說,李氏便是拿無知當高貴,明明自己什麽都不會,卻還要看不起別人。

俞氏對李氏那一套儒家理念不屑一顧,她從小便教虞清嘉音律琴棋。虞清嘉的父母都是音律高手,虞文竣乃是當代名士,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俞氏也精通樂理,能歌善舞。有這樣一對父母,虞清嘉本身天賦便不弱,再加上父母的言傳身教,她的琴技也相當出色。

虞清嘉被人小瞧,她瞪了慕容檐一眼,越發堅定要做好了打某人的臉。要編撰一首無人能彈奏的曲子,敢放這樣的話無疑狂妄至極,虞清嘉寫了一段,自己親自在琴上試驗。

有李氏那麽一個母親,虞清雅的樂理能力也平平。虞清雅不是想偷拿她的譜子嗎,那虞清嘉就給她量身定做一個極其別扭晦澀的譜子。想偷東西,也得看看自己能不能消化。

虞清嘉一邊試一邊寫,她收回手,正要將譜子就下來,就聽到慕容檐說:“第七個音錯了。”

虞清嘉愣了一下,明顯不信:“我自己編的曲子,再沒有人比我更熟悉,你怎麽知道我錯了?”

“你第一次按的是下徽音,第二次滑到了下羽。雖然本來也不見得多高明,但是相比之下還是第一版好一些。”

慕容檐平時總嫌棄她笨,虞清嘉忍了,可是質疑她的音律能力卻萬萬不行。虞清嘉咬了咬牙,想打人卻又打不過,她鉚著勁寫下兩行字譜,沒好氣地扔到慕容檐面前:“你說的好聽,那你來啊。”

這段字譜中指法相互沖突,好幾次跨越極大,虞清嘉壓根沒想過彈,她就是為了刻意刁難人。可是慕容檐垂眸掃了一眼,不屑地瞥了虞清嘉一眼,坐到琴桌前,都沒有練習便直接上手。

音樂天賦和神經病一樣遺傳,慕容家的人長得都不差,還凈出神經病,可是他們在音律上的才能同樣頂尖。別看當今皇帝荒唐昏聵,但是皇帝的琵琶和古琴都彈得極好,宮廷設宴時皇帝嫌棄樂工手笨,甚至會親自奪過琵琶來彈。慕容家其余諸王也個個精通音律,會多門樂器的人比比皆是。而慕容檐,比之叔伯父輩還要出色。

一段刻意刁難、手法詭譎的曲子,在慕容檐的手下乖巧的如家貓一般。甚至因為指法變化詭異,而露出一種獨特的奇詭絢麗來。

虞清嘉之前便知道慕容檐在音律上很有些天賦,但是他的天賦出色到這種程度還是讓她意外了。虞清嘉的好勝心被徹底勾起,還不等最後一個散音消散,她就伸手按住琴弦。這樣的行為對奏樂者來說當然很挑釁,虞清嘉直視著慕容檐的眼睛,說:“敢不敢比一場?我們每個人寫一段譜子,彈不出來的人認輸。”

慕容檐看著虞清嘉的眼睛,片刻後輕輕一笑:“好啊。”

他們兩人年輕氣盛,又俱在音律上天資出眾,多多少少都有自負之心。現在兩人存心炫技,寫出來的譜子越來越難,指法變化越來越快。兩人一個寫,寫完之後交由另一人彈奏,若是另一個人沒有被難倒,那就出題權就交換到此人手上。如此循環往復,直到有人彈錯了音節,或者按錯了弦。

琴聲到了最後越來越激越,簡直咄咄逼人殺氣凜然。銀珠進來換熱水,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又默默端著水出去了。

銀珠感受到世界深深的惡意,她本來覺得自己雖然反應慢,但是多花些時間總可以彌補。但是等看到小姐和景姬鬥琴,銀珠突然不確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