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Chapter 42

柏溪掛了電話還在一陣後怕,幸虧她懂得察言觀色,沒有一開始就把自己的牌面亮出來,要不然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她父母都是十分保守而固執的個性,如果他們真的覺得離婚這事兒就是無理取鬧是作,那一定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柏溪左思右想,覺得要不然也像紀寧鈞一樣,先把這件事雪藏一會兒,等之後有合適的時間、合適的機會,她再慢慢向父母解釋不遲。

柏溪是那種風風火火的個性,想到什麽就一定要馬上說出來。

她立刻抱過手機準備和紀寧鈞提及,卻又在視線瞥到自己狹小的公寓,以及那件紅色的離婚證書時,停了一停。

他們倆已經離了有幾天了,她這種有事沒事總想找紀寧鈞的慣性,一時之間卻還沒有能夠轉變過來。

其實平心而論,紀寧鈞真的是個不錯的男人,她鬧了這麽久,他不僅全盤接受,還千方百計地試圖挽回她。

換成一般的女人,恐怕已經動搖了,怎麽偏偏她像是看一場好戲,完全不為所動的樣子。

柏溪放下手機,在家裏轉了一圈,兩條腿像是有自我意識似的徑直走向大門。外面樓道已經堆滿了花,門剛一開下來,就聞到馥郁馨香。

其實她雖然跟紀寧鈞有矛盾,跟這些花卻是沒有一點仇的,她琢磨著是不是抱回來一兩束,把花瓣摘下來泡澡也好啊。

柏溪剛剛捧了一束,忽然就聽到樓道裏有動靜:“誰在那裏?”

公寓樓設計成一梯兩戶,柏溪對門還有一家租戶。

她原本覺得或許是對門有人回來,然而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看見有人過來。她實在覺得好奇,抱著花挪著小步過去,來回四顧卻依舊沒見到人——

直到忽然有一只手抓住她腳踝,柏溪嚇得大喊大叫起來。

“別喊了。”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來,聲線十分熟悉:“是我。”

柏溪循著聲音低頭去看,才發現原來是紀寧鈞坐在地上。他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過來的,背靠著墻壁坐著,頭擡不起來似的到現在仍舊垂著。

柏溪這才聞見空氣裏有很濃的酒味,意識到他應該是醉了。

她踢了踢他,問:“你助理在哪,我喊他上來帶你。”

紀寧鈞擺擺手,手也揮得很隨意,吃力地說著:“別喊了,我一個人過來的,他們都不知道。我不想做什麽,就想在這兒坐一會兒。”

柏溪說:“我這兒又不是什麽醉漢收容所,而且我一單身女人,你在這兒坐著算怎麽一回事?”

她將花隨手扔了,蹲下去要拽他起來,可他身體死沉。她搬了半天都快被熏醉了,他依舊是巋然不動。

柏溪翻他口袋:“你手機呢,我還是喊人過來好了。”

紀寧鈞短促地喘息,一雙深如星空的眼睛陡然定到她臉上,說:“我就在這兒坐一會兒,一會兒就走,不會破壞到你名譽的!”

喝醉的人大多容易腦子短路,他莫名湧起一股憤怒,大聲道:“我已經答應跟你離婚了,你還想怎麽樣,要逼死我嗎?”

柏溪簡直覺得莫名其妙,說:“我是怕你在這兒被凍壞了,讓你助理送你回去,明明是一片好心,怎麽就是要把你逼死了?”

紀寧鈞手一揮:“我不用你可憐我。冷不冷是我自己的事,你沒權力來管我。”

“……”柏溪被氣得七竅生煙,說:“還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說得對,我又不是你媽,幹嘛要管你,凍死你才好!”

她憤憤然回了家,將門關得哐哐響。心裏覺得似乎還不夠,又將門打開來吼道:“這邊是我家,我沒權力管你,但有權清理門戶!”

她看了下表:“現在十點了,你十一點前再不滾,我就報警了。”

她罵完關門,跑去喝了一杯冰可樂,又泡了個熱水澡,這才覺得整個人冷靜下來,心情也沒方才那麽糟糕了。

出來看到掛鐘,正好是夜裏十一點,她琢磨著那家夥怎麽著都應該走了吧。

磨磨蹭蹭出來,跺腳點亮樓道燈,墻那邊卻依舊有個坐著的男人的身影。她長長嘆了口氣,覺得這男人愈發面目可憎。

可真的看到他蒼白的一張臉,她又沒辦法真的狠心報警攆走他。

特別是當他擡頭看她,一雙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帶著閃爍亮光的時候,她就更加心軟起來,既覺得這男人可恨又覺得可憐。

“回家吧,紀寧鈞,你坐在這兒也沒意義啊。”柏溪好言相勸。

他還是擺手,重新垂下頭,也就收回了那一雙閃爍的眼睛。他像是看著自己一雙手,又像是什麽都沒看:“你要我回哪兒去,我沒有家了。”

紀寧鈞這一晚幾點走的,柏溪完全一無所知。只知道他說完那句話後,她就獨自回了公寓,隨即便是一整個晚上的輾轉反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