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第2/3頁)

足音自身邊遠去,夏洛琳看著杯中的茶水有些走神。

似乎又一次被安慰了呢。

普雷耶爾清脆的鋼琴聲像一場無聲的雨水,發端自不被關注的時刻,卻在被雙耳捕捉到它墜地的瞬間就喚醒了聽者沉寂的心。

熟悉的旋律讓夏洛琳心驚不已,這首曲子,已經被寫出來了嗎?

她擱下茶杯,任由茶水因激動的動作幅度而在這狹小的杯盞間震蕩出層疊的漣漪。她快步奔向鋼琴,卻在進入琴室的瞬間放慢了靠近他的步子。

那是閉眼彈奏的肖邦,用並不明亮的聲響填補四周空白的肖邦,把輕柔和音色漸變織得像夢一樣的肖邦。他不像是在彈琴,像是極為珍愛地撫弄著那些黑白鍵,鋼琴便回饋給這個人最為細膩纏綿的聲響。

曲子裏有仿徨苦悶,也有憂心忡忡,但在細微處卻能聽出些包容。他把那種獨有的溫柔揉碎在琴音裏,漸漸填平了她心中深深淺淺的溝壑。

當夏洛琳踱步到肖邦面前的時候,他睜開了眼停止了演奏。

“為什麽不繼續了,弗裏德。”

她還在樂聲的余韻中抽離不開,音符停止讓她意猶未盡。

“因為……這首夜曲我只寫到這裏。”

他細碎地低笑出聲,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孩子一樣,天藍色的眸子裏難得全是狡黠。

“……”

“啊,只是覺得十分適合你,雖然還沒寫完,卻想彈給你聽。”

“弗裏德,別這樣笑。你現在十分殘忍,吊起了我這顆欣賞的心卻不能滿足它。”

“你想我尋求音樂的滿足?哦,洛琳,我想先知的你早就知道這首曲子接下來的音符了。”

她因這句話而怔愣,看著依舊笑得溫暖的鋼琴家,有些局促地偏過頭。

“《g小調夜曲》,弗裏德,我所知道的一切,都不是你演奏的啊。”

話音裏似乎有些遺憾和傷感。

“那就住下來吧,我可以把目前寫過的所有曲子都彈給你聽。”

他笑著邀請,並不意外從她眼中看到驚詫。

“虎烈拉還沒有過去,後面應該會有嚴格的審查。你的身份證明還沒辦好,過來這邊會更穩妥一些。”

“弗裏德……”

這個建議讓夏洛琳遲疑了,她無法瞬間給出答案,有些猶豫。

肖邦從琴凳上起身,決心用他少有的強勢無視她不必要的猶豫。

“亨利,一會陪夏小姐回去取 行李,她搬過來和我們一起住一段時間。”他大聲吩咐著仆從,滿意地聽著餐廳裏傳來的幹脆回應,然後淺笑著湊近她,“我答應過某個人,要好好照顧你的。虎烈拉一結束,你就……”

肖邦發現眼前的少女變成的重影,他停止了話語,強烈的暈眩感向他襲來。他的神志在這沖擊之下毫無抵抗之力,手指重重地掐著眉間,卻無法保持清醒。眼皮變重,世界開始旋轉,直到他陷入昏厥的黑暗裏。

“弗裏德?!”

夏洛琳驚恐地支起青年搖搖欲墜的軀體,大聲重復地呼喊著他的名字。

焦急的呼喚讓肖邦的睫毛顫抖過一陣,他掙紮著想睜開眼,卻在眩暈中意識渙散,在她的肩頭閉上了眼睛。

“亨利!快去請醫生,弗裏德昏過去了!”

突發的一切讓小提琴家再也無暇顧及其它。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沒有眼前這個波蘭鋼琴家重要。

得到巴黎遭到虎烈拉侵襲的消息、確認法蘭西已經全境封鎖後,這幾天李斯特一直處於焦慮和擔憂中,完全無法靜下心來安靜演奏。

他開始慶幸得到這些訊息實在演奏會之後,否則他實在不知道要以什麽樣的心情出席,才能不把那些曲子在黑白鍵上演砸了。

“弗朗茨,我再次去走動了下關系,邊境的防線沒法疏通,我們目前回不去。”氣喘籲籲的貝洛尼沖進房內帶來了這個並不算好的消息。

“該死!”

琴鍵被憤怒的鋼琴家砸出一陣不和諧的音符,在房間內回蕩。低沉的琴音像獅王壓抑低沉的怒吼,氣氛壓抑到極點。

“弗朗茨,冷靜點,我已經在向巴黎那邊傳信了。”經紀人試著開導他。

“貝洛尼,我沒辦法冷靜,夏洛琳還在巴黎!”李斯特的雙目因激動而赤紅,他也好久不曾安靜入眠了,疲憊、焦慮還有悔恨都在他的話語裏,“主啊,我竟然將她一個人留在那!”

“可你必須冷靜!弗朗茨,你只是個鋼琴家,你不是那些革命的遊俠,能獨自騎著馬繞過防線跋山涉水回巴黎!”貝洛尼搖晃著李斯特的雙肩,讓他將注意力轉向自己。

“聽我說,弗朗茨。就我打探道德信息,目前巴黎的虎烈拉還沒有在全城肆虐,蒙托隆街是安全的。更何況還有肖邦先生在,他會照顧好你的租客小姐。”

“我向你保證,只要防線一撤,我就立馬帶你回去。你可以給她寫信,我想辦法把它們送到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