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惴惴不安

聖庭。

聖母廳裏。

雖然有一排排的燭火常年不滅， 但在此時還是顯得有些幽暗了。

光線透過七彩的玻璃窗，將這裏顯得斑斑駁駁， 恍若異世。

一位白袍少年獨自坐在前方的椅子上。

他望著慈愛又漠然的聖母像，只覺得苦澀。

這一世，他終於和彌雅見面了。

但彌雅依然不記得他。

看著她鮮活的樣子， 他難過地想落淚。

他不敢再像之前那樣了。

他不能再看到她在他的面前化作泡沫了。

可是，為什麽啊……

她為什麽就不記得他了啊。

為什麽卻讓他記得這一切啊。

安亞，沒有再仰起頭看聖母， 而是視線放平， 不知看向何處。

他是什麽時候記起這一切的呢。

那是在他終於找到機會從他叔父手裏逃了出去， 闖進了一個湖水與天空相連接的雲端之國的時候。

在進去的那一瞬間，他就記起來了。

他還知道，很快就會有自稱是雲中之人的人來找他了。

他們會來蠱惑他， 要以他的靈魂和他們做一場交易。

但他這次不想了， 他不想做什麽交易了。

他只想找到彌雅， 他想和她在一起。

什麽權利、王位、復仇……

他都不想了。

他只想和她在一起， 一起在那個森林裏。

他轉身想離開這裏，卻不知道從哪裏出去。

雲人一旦得知他不想了，用什麽話語都打動不了他的時候， 他們的面孔就變了。

這原本是藍天白雲陽光普照的地方，一下就變成了血色的傍晚，像墮入地獄的前夕。

那些雲人一個個像惡鬼一樣朝他襲來。

就在這時，一陣聖潔又慈愛的光芒擋住了他們。

他也失去了意識。

之後。

他是被一陣的歌聲喚醒的。

等他醒來，發現他竟然躺在聖庭大廳的聖桌上。

這張聖桌是人們出生不久後， 第一次接受聖庭祝福的地方。

他睜開眼就看到聖母正俯視著他。

他小時候一直覺得聖母只是石像，沒什麽大不了的，還不太願意陪母親過來做禱告。

如今看來，她漠然的眼裏是有情緒的。

就好像真的在憐憫他那樣。

他往四周看了看，這周圍點滿了一排排的蠟燭。

聖子就坐在他的身旁，緩緩念著靜心驅魔的禱祝。

一群白衣的聖庭少年手捧蠟燭圍繞他們一圈，唱著聖潔的聖歌。

他坐了起來，發現自己此時也穿著與他們一樣的白衣。

知道他的動靜，聖子睜開了眼睛。

那洞悉一切的眼瞳慈愛地看著他。

他才想起，他曾是被聖庭和聖子拋棄了很久的人啊。

他剛想要張口說些什麽，聖子就對他說道。

你先不要說話。

你還不能說話。

既然你重新選擇了一條人生道路，那就要好好去珍惜它。

很多事就不能再隨心所欲了。

你甚至要更換許多事，包括名字、性格，要看起來與曾經的你不一樣。

像過去、現在、未來的一切，你都不能提及，你曾經認識的人，在之後相遇之時，你也只能當作不認識。

聖子站了起來將食指輕輕點在他的唇上。

直到你十八歲之後，你就可以再做一次選擇了。

說什麽和做什麽，才能都由你自己來決定。

但在這之前，你就只能在我身邊，且只能是我的弟子。

我明白你不願離你自己太遠。

那麽，我就喚你。

安亞。

如何？

他點頭接受了。

他只能接受。

那年，他的年齡算起來是十三歲。

此後必須每天過著靜心祝禱，白衣，素食，修習光明魔法的生活。

還得看起來無情無欲無怒。

哪怕是他的叔父出現在他的面前，他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他的叔父也奈何不了他了，因為西珀聖子當著眾人對他說道，安亞是最像他的人，是聖庭重要的人，希望伽拜國王不要做與聖庭為敵的事。

聖子說出此話，不僅是威懾此時的中央國王，還相當於宣布了他未來的繼承者。

中央國王只好拂袖而去。

但他也不擔心了，因為雖說他得了聖庭的庇護，但他也等於失去了他曾經的身份。

畢竟入了聖庭，就相當於曾經的他死了。

也就是在那天晚上，聖子對他說，他知道他內心下是和表面上是不一樣的。

聖子罕見地笑了笑，流露出了他一絲真實的情緒，對他說道。

他的確是和他很相似的。

但在聖庭裏生活就是這樣，時間一長，哪怕曾經是偽裝的無情，到最後也會變成真的了。

聖子說完，緩緩閉上了眼睛，仿佛這樣，就能讓剛剛那不經意間想起來的人消散。

等再睜開眼，又恢復成往日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