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琴師(第2/2頁)

好,剛才還一臉正經,連“討厭”這個詞都不能說出口,這會兒倒是直接編排起來了。

無憂磨了磨犬齒,呼出一口氣平緩一下心緒:“我想應當不太可能吧。”

“我也不知道,姑且就算他還是喜歡女子的吧。”

“……不要用姑且這個詞,你可以說得肯定一點。”

“你分得這麽清幹什麽,我又沒說你。”沈辭柔莫名其妙,想想和人說這種事確實不太好,趕忙拉了個話題來,“你在這兒想琴譜,是有點緊張嗎?”

這個話題比剛才那個舒服多了,無憂不動聲色扯謊:“是,我還是頭回來這種地方。今日來的都是貴客,難免擔心彈得不合貴客心意,或者錯手了該怎麽辦。”

“其實不會啦,宴會上沒多少人會仔細聽,稍稍錯一錯也沒事;至於不合心意……誰會在生辰的大好日子亂說這種話。”沈辭柔說,“放心吧,等著收賞錢就好了。”

無憂失笑:“那要是沒給賞錢呢?”

沈辭柔被問住了,憋了一會兒從腕上褪下個白玉鐲塞到無憂手裏:“那我提前給。”

“……你倒是大方。”無憂撫了撫鐲子,白玉上帶著些微體溫,“女兒家的東西,這麽隨便給我?”

“當然給你了呀。”沈辭柔說,“一個鐲子而已,又沒有刻我的名字,安心拿著吧。”

無憂本來已經想好了說辭還回去,轉念又動了動心神,將鐲子收進了袖中:“那就謝賞了。”

沈辭柔見他收了鐲子,頓時十分開心:“我出來也有段時間了,這就回去啦。”

無憂點頭:“好。我再想想琴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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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慕欒坐在席上,面上含著堪稱溫潤如玉的標準笑容,實則如坐針氈。

大約兩刻鐘前宴會廳裏就進入了推杯換盞的環節,觥籌交錯間必定互相吹捧,十分虛情假意。不能喝酒的幾個郎君稍稍一抿就借口不勝酒力溜了,包括主家的葉遠思,連座上的皇帝都尋這個由頭往外跑。

可恨他崔慕欒天生好酒量,宴上這幾杯酒灌下去臉色都不變一變,想說自己不勝酒力都不行。

崔慕欒越想越悲傷,看到對面的楊澈一樣如坐針氈,心裏才算平衡了一點。

又過了一刻鐘,喝酒的環節差不多可以歇了,還拿起酒杯的就是真喜歡喝酒了。

溜出去的幾個郎君陸續回來,最後回來的是一身玄衣的皇帝陛下,一落座也不動筷子,只略有些懶散地支著下頜。

這時有個丫鬟上前和崔慕欒右手邊的人悄悄說了點什麽,聲音壓得很低,崔慕欒沒聽清,只看見座上的人站起來,向著上座的李時和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又向著葉太傅行了一禮:“陛下見諒,葉太傅見諒,小女無儀,染病不能出席,壽禮此刻才差人送來。”

這人站起來,崔慕欒才看清是誰。

範陽盧氏,戶部尚書,盧文弘。

崔慕欒心說果然來了,只是沒想到盧文弘居然把寶壓在根本沒來的女兒身上。

“無妨。”李時和淡淡地說,“今日是葉太傅生辰宴,禮也是贈給葉太傅的,朕不會多說什麽。”

皇帝都這麽說了,葉太傅當然不能表現出一絲一毫的不願意,和藹一笑,順便給盧文弘遞了個台階:“無妨無妨,令愛有心了。既是此時來的,也是正巧,盧尚書可願讓老夫看看?”

盧文弘等的就是這個台階,立馬登了上去,連一貫的推辭都不演了:“那就獻醜了。不過字畫而已,葉太傅聊作趣玩。”

一卷宣紙緩緩展開,畫的是松齡鶴壽,一開始沒什麽稀奇,等到全數展開,平常愛字畫的幾位已經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松齡鶴壽並不稀奇,稀奇的是作畫之人運筆有度,濃淡得宜,背景是大片的山林,巖邊生長的松樹風骨凜然;近處的鶴畫得極其柔軟,遠處的鶴只是淡淡幾筆抹出個形,合在一起卻格外生動,仿佛隔著畫卷都能聽見松濤鶴唳。

誇獎聲此起彼伏,盧文弘只是淡淡一笑,目光投在上座的皇帝身上,等著他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