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燕歸梁(第2/2頁)

顧熙言泣不成聲,傾身撲到了男人懷中。淚水漣漣而下,沾濕了她和他的衣襟,一時間竟分不清是誰的清淚。

那日夷山之巔,顧熙言受到的創傷太大,自打恢復記憶之後,又是一副逃避的模樣,蕭讓怕她把愁緒都郁結在心裏,憋壞了身子,如今見她大哭著發泄出來,反倒放下了心。

不知過了多久,顧熙言才止了抽噎。她攀著男人的臂膀,扯著他的衣裳一角攥在手中,悶悶道,“我昨晚又做噩夢了……原來,夢中那個渾身是血的人並不是你,而是韓燁。”

“我不怨你。那日懸崖上……你們各為其主,各有立場,不是他死就是你亡。我不忍心看著他墜崖,更不想看著你出事。”

“只是我心裏過不去,我忘不了那天他墜崖的場景。蕭讓,我總覺得欠他良多。這幾日,我在義診棚中拼命想多救些人,只求一個心安。”

蕭讓聽了這番話,垂眸看著她,“你是在替我贖罪嗎?”

“你身為三軍將帥,立場如此,何來贖罪。”顧熙言擡眼看他,“若非要有個名目,就當是替上一輩子的我報恩罷。”

上一輩子,韓燁對顧熙言所做的身後之事,蕭讓是知道的。他頓了頓,輕啟薄唇,道了一聲,“好。既然是報恩,我陪熙兒一起。”

前塵往事,他亦愧對她良多。

恩恩怨怨,錯錯對對,兩世因緣交織,早已讓人分不清是對還是錯,亦分不清是恩還是怨。

內室裏安置著冰雕,按理說是涼爽至極的,可兩人方才淚眼相對,傾訴衷腸,竟是連身上的衣衫都濡濕了。

蕭讓擁住身前的美人兒,薄唇在她眉心輕輕吻了吻,“嗓子都哭啞了。先換件衣裳,我叫他們上熱茶可好?”

顧熙言誠心不叫他舒坦,“我要喝玫瑰八寶茶。不要幹玫瑰,也不要凍玫瑰,只要新鮮的玫瑰——你去泡。”

顧熙言對著男人哭了半晌,心中的委屈還在,故而此時使喚起蕭讓來,用上了十成十的嬌小姐脾氣。

這大夏天哪裏來的新鮮玫瑰?

偏偏顧熙言這一身冰肌玉骨從小到大就是這麽嬌慣出來的,蕭讓捏了捏柔若無骨的小手,心甘情願的應了,“好,我去找。”

這還不算,顧熙言抱著他的腰,得寸進尺,“還得喂我才是。”

她聲音裏還帶著哭腔,就這麽擡了一雙濕漉漉、亮晶晶的含波眼看他,蕭讓心頭軟的一塌糊塗,薄唇一笑,親了親她的眉心,“為夫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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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四皇子伏誅之後,蕭讓將元寧長公主的遺體存封在梵凈山的伽藍寺的冰窖之中,三日之前,舉行了秘密發喪。葬禮並沒有大操大辦,只有蕭讓和顧熙言二人以及平陽侯府曾近身服侍的老奴才們。

那日破曉,趁著晨露熹微,蕭讓親自扶棺,自平陽侯府大門而出,一路行至京郊,葬於平陽侯府陵墓,和蕭讓的父侯合葬,生同衾,死同穴。

後來顧熙言才知道,原來隱翠峰上清心庵裏的夢參師太便是蕭讓的生身母親,自己和婆母元寧長公主原來也曾見過一面,只是當時縱使相對卻不識,此生,顧熙言沒能向元寧長公主行媳婦之禮,便斷了這段婆媳的緣分。

顧熙言心中感慨不已,又聽丫鬟說了那日蕭讓回府之後抱著她的傷懷之狀,對蕭讓是滿是憐惜,就連看向男人的眼神兒裏都多了三分心疼。

淮南王也終於有了音信。

那日演武堂中,蕭讓收到塞北來信。當日淮南王追殲烏孫余部到柔然境內,身中賊人暗箭,那箭上塗有劇毒,淮南王當即不省人事,滾下山澗。

幸好淮南王身上帶著暉如公主給的平安佩,那紅藍相間的平安佩乃是柔然王室的象征,淮南王在幽深的山澗昏迷之際,被路過的柔然族人看到腰間的平安佩,好心相救,這才撿回一命。

蕭讓當即傳令下去,“傳話給淮南王爺——剿滅烏孫余部後,速回京,不可久留速。朝中流言已紛紛,若再耽擱數日,只怕新帝疑心更重。”

前段時間,淮南王失蹤的消息傳到盛京,朝中流言四起,漸漸謠傳成了淮南王擁兵自重,在柔然徘徊多日,不肯回京。

眾口鑠金,三人成虎。就連新帝也多次追問淮南王的行蹤,分明是起了疑心。

新帝手握遺詔,在金鑾殿中閉門處理了大半個月的政事,終於把成安帝留下的一攤爛泥般的國事理了個幹凈。淮南王尚在塞北,新帝雖然生了疑心,可也沒耐心再等下去,

八月初,新帝在朱雀門前舉行登基大典,祭拜過了天地,晚上又設宮宴,宴請文武百官。

禁廷之內,大幕落下。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朱紅宮墻深處,又是一次王朝更叠,人心變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