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大夢(第2/3頁)

“我沒想到,令我們不復當初的,竟然是彼此之間的不信任。當我身在韓燁營中,滿心都牽掛著你,日日夜夜想著如何奔向你的時候,你卻在質疑我的不忠,你卻在質疑我腹中孩子的姓氏。你看呀,重活一世,你依然不信我。”

“子不語怪力亂神,之前我顧慮良多,沒有告訴你這些事情,是怕你不理解、不相信。可是現在,我決定把這些事情都親口告訴你——既然不能相知相守,不如一拍兩散,各自安好。”

“蕭讓,我們和離吧。願你相離之後,再娶窈窕之姿,選聘高官之女。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以後山長水闊,再不相見。”

薄如蟬翼的信紙上,暈開一朵朵墨痕,似是在信紙上綻放出了一朵朵黑色的花朵,最後一段話已經被水漬暈染的幾乎看不出本來的面貌,足以見寫信之人的滿懷悲痛之情。

蕭讓望著手中信紙呆了許久,俊眼修眉間凝結的冰霜逐漸化為一片愁雲慘淡。

一室寂靜,所有的嘈雜的聲音仿佛突然消失了,只留下他沉寂而無力的呼吸聲。

這個故事,和那天在暴室之中韓燁說的如出一轍。可是聽她親筆寫出來,到底是不一樣的。

原來,兩人剛剛成婚的時候,顧熙言對他的疏離和防備都另有隱情,那是上一世他傷他她至深所留下的後遺症。

原來,那日翠微亭中,顧熙言喝的酩酊大醉,脫口而出“曹氏,你鳩占鵲巢,霸占我夫君,該妄圖毒殺我”的話並非夢囈之語,而是確有其事。

原來,那日演武堂中,顧熙言親手寫下的韋從實、裴狄、李余、李慎思四人的名字,也並非兇獸托夢那麽簡單,而是她故意為之,好叫他早早的防備韓燁。

原來,顧熙言早早地識破了史敬原的真面目,出嫁前便和他一道兩斷了,他們此生並無任何瓜葛。

心中的迷霧疑團瞬間解開,往日點點滴滴,此時皆浮上心頭,如昨日一般歷歷在目。

她愛他的時候,他未曾察覺。她想他的時候,他亦不知道。

他以為的她勾結韓燁,實際上卻是她用心良苦,為他籌謀。

上一世他對她那樣冷漠,這一世她該是鼓起了多大勇氣,才和他重歸於好,坦誠以對?

她下了決心,想和他安穩美滿的度過下半生。而他呢?他把她的真心棄之如敝履,把她的真心親自傷了一次又一次。

蕭讓竟有如夢初醒之感,只是,這夢醒的有點晚了。

外頭突兀響起一陣敲門聲,侍衛流雲高聲道,“秉侯爺,軍中急報,於京西北道發現了四皇子軍駐紮的蹤跡。”

男人闔目養神許久,方才睜開一雙深邃的眼眸,他抓著椅子的扶手緩緩起身,俊臉上已經掩下哀痛和悔恨,變成了一派晦暗的平靜,他緩緩道,“即刻發兵,前往京西北道。”

……

六月十三,月氏國突兀舉兵,犯大燕邊境,燒殺搶掠百姓。

六月十八,宜祭祀。三千太學生長跪於禁廷含光門前一日一夜,上書求成安帝下旨,令四皇子和太子停戰議和,齊力鎮壓月氏。

六月十九,滿朝文官長跪於紫宸殿前,翰林掌院胡文忠曰“安內必先攘外”,死諫成安帝。

六月二十,成安帝於病榻上親擬聖旨,令出禁廷,曰“犯我大燕者,雖遠必誅。命平陽侯與四皇子余部止戰,議和於京西北道章台郡,共商鎮壓月氏之大計。”

……

章台,大營。

韓燁接了軍報,細細看了兩眼,嗤笑道,“這聖旨,只怕是非接不可了。”

齊恕拱手道,“世子料事如神,太子、平陽侯爺皆已接了聖旨。就連……四殿下也接了聖旨。”

韓燁笑了笑,“太子李琮素有仁義之名,一向愛惜羽毛,自然不會有違聖意。如今三千太學生和滿朝文官苦苦相逼,此聖旨若是不接,只怕將來四殿下位登大寶,也會被文人執筆的青史所累。”

武將手中的刀劍,向來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幹脆利落的很。可文人手中的紙筆,卻比刀刃還要鋒利上三分——妙手著文章,巨椽傳千古。那可是殺人不見血的東西。

“罷,本世子便在此地等著蕭讓,與其會上一會。”

齊恕聞言,拱手道,“世子可是誠心議和?那烏孫首領已經密行到京西北道數百裏之外,若被太子的人發現其行蹤,只怕會有通敵之嫌,是否叫姜紈暫時擱置接應之事?”

韓燁道,“不必。區區議和,不過是堵住悠悠眾口的暫緩之計,皇上是這麽想的,太子是這麽想的,蕭讓也是這麽想的。月氏要打,四皇子和太子更要打,這章台一會,不過是做足了表面功夫,等著看誰先安耐不住出手罷了。”

齊恕聽了,豁然開朗道,“屬下領命!”

忽然,內室裏有人聲傳來,韓燁聞聲,立刻將軍報往齊恕懷中一扔,挑開簾子便進了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