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南余行(四)

自古名山出名刹。南余山之南,有山名曰綴山,上有千年道觀一座,百姓往來如雲,香火旺盛不衰。

山石掩映,樹木蔥蘢之中,有兩頂轎子,一行人馬,正徐徐往那綴山而去。

平陽侯府、淮南王府一行人在南余山的莊子裏呆了兩三天,本來準備在今日打道回府。不料臨行之前,淮南王聽說那綴山上的玉清道觀供奉的是月老、太陰星君和廣嗣元君,凡是去道觀求姻緣子嗣的人,皆是得償所願,無比應驗,便決定在回盛京之前,來這道觀一遊。

馬車裏。

顧熙言坐在軟塌上,扯了扯身下墊坐著的軟軟的靠枕,左扭右扭的,看上去坐的不舒服極了。

一旁的蕭讓見狀,幹脆伸了長臂把美人兒抱過來,坐在自己大腿上,問道,“夫人可是坐著不舒服?”

男人身高腿長,顧熙言這麽猛地被抱起來,身形晃了兩下,忙捉住男人的衣襟,軟軟道,“妾身磨得慌。”

自打那日兩人在溫泉池裏一夜春宵過後,蕭讓每日都親自喂顧熙言喝下治風寒的湯藥,更是親自拿著太醫院的藥膏子替她揉按身子,直到顧熙言能正常下地行走、一身青紫痕跡完全消退下去,這才作罷。

這幾日男人關懷備至,柔情萬種,就連抱著她的時候,也帶了幾分小心翼翼。

“既是磨得慌,夫人便坐在本候腿上,盡管把本候當成坐墊便是。”蕭讓在那朱唇上輕嘗一口,惹得美人兒瞪了一雙美目,斜睨他一眼,眼波流轉,好似盛有萬種風情。

只見美人在男人膝頭動了動,皺了一彎遠山眉,頗為嫌棄道,“可侯爺身上也是硬邦邦的。”

這輩子,蕭讓還是頭一回被人當面嫌棄,不禁勾了薄唇,在美人兒耳邊低笑,“那夫人倒是說說,本候身上哪裏硬邦邦的?”

顧熙言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指著男人的胸膛、胳膊、大腿,如實道,“這裏、這裏、還有這裏!”

蕭讓見她這副單純懵懂的模樣,笑意登時便溢出了唇邊,大掌使壞地拉著那雙柔夷往下探,“夫人好像說漏了一處呢。”

顧熙言見男人這副不懷好意的模樣,才後知後覺過來,忙紅著臉用力抽回了手,從男人膝上火急火燎的跳了下來,坐回軟塌上,隨手拿起一個抱枕砸向男人的俊臉,“侯爺忒壞!”

蕭讓伸手接住那朝面門襲來的抱枕,見美人兒生了薄怒,方不敢再逗弄她,掩去臉上笑意,溫聲道,“咯到夫人乃是本候的過錯,夫人還是把這軟墊靠在身下,才能紓解一二。”

因顧忌著顧熙言的身子虛弱,這幾日兩人從未再親熱過,甚至就連親親抱抱也鮮少有過。

蕭讓存了十二分的小心,就怕一個過分,惹了美人兒生氣,更加不願意松口原諒他。

車廂內兩人正鬧成一團,忽聽得侍衛流雲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秉侯爺、主母,玉清觀到了。”

——————————

玉清觀內,三座大殿坐北朝南,分別供奉三位祖師神君。道觀庭院的正中央擺著一只八卦老君爐,外畫八卦天書,內畫八卦指向。爐內香煙繚繞,氤氳不絕。

今日三月初六,乃是眼光聖母惠照明目元君的誕辰。

據傳此神君能治愈眾生疾病,令人明是非,辨善惡。故而今日,這玉清觀中人來人往,較往日更多。想來是除了前來求姻緣求子嗣的女稥客,還多了些祈求消災保平安的善信。

大燕朝佛道一家,無論進寺參拜佛祖,還是入觀參拜神君,皆是沒什麽沖突的忌諱。

暉如公主還是頭一回進道觀,剛跨進那道朱漆大門,便到處亂瞧亂看,甚至還摸了摸那太上老君爐上的八角風鈴,一臉的好奇模樣。

淮南王則是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後,生怕她一個不慎,在這神君寶地惹出什麽亂子來。

道觀中香客如雲,蕭讓緊緊拉著身側顧熙言的小手,生怕嬌人兒被人流擠散了去。

片刻的功夫,一行人便行至一座大殿之前,從殿門外遠遠一看,便望見那殿中供奉的神君十分特別——懷中抱著十來個孩子不說,就連衣兜兒裏、巾帽裏也藏著十來個穿著肚兜兒的小兒。

暉如公主見狀,不禁心生好奇,當即便拉著顧熙言進了大殿。

原來這殿裏供奉的乃是廣嗣元君,上古有經文流傳於世,傳聞這位廣嗣元君不僅能“宣太上好生之聖德、救陰陽生成之號令”,更是能世間人家送兒送女,保佑小兒一生平安。

細細望去,不難發現殿中善信紛紜,皆是婦人裝扮的女子,再細聽其言語,便知道這些善信有來請願的,有來還願的,口中所求皆是離不開子嗣。

殿中香火繚繞,甚是興旺。既然兩人唐皇進殿而來,便不免要拜一拜才顯誠心。

只見顧熙言拉著暉如公主跪在蒲團上,沖上首的元君像真心誠意地拜了三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