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半江恨(中)

曹婉寧心裏頭酸澀無比,臉上仍做出一臉親熱的模樣道,“前兩次妹妹登門,聽下頭小丫頭說姐姐身子不太爽利。妹妹聽了,心中惦念著姐姐的身體,一連幾日茶飯不思,想著明日便要打道回青州老家,特意來侯府探望姐姐,順便和姐姐辭行。”

顧熙言聽了,只端起茶盞道,“不過是有些勞心勞神,已無大礙了。”

曹婉寧見顧熙言不接自己的話茬兒,當即張著嘴巴愣在那兒了——莫非,自己進侯府做貴妾的事,真的沒找落了?

可是這種事情,她怎麽能巴巴兒地自己張口問顧熙言呢?那不是明擺著上趕著做妾嗎!

顧熙言看著曹婉寧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故意裝作不明白,問道:“妹妹可還有什麽話要說?”

不等曹婉寧開口,顧熙言笑了笑,“我竟是忘了這樁事兒了!”

說罷,便叫靛玉捧上一個紅漆木盒子來,遞給曹婉寧,“既然妹妹特來辭行,也不好叫妹妹空著手回去,這鐲子便送給妹妹做踐行了。”

曹婉寧打開紅漆木盒子,只見裏頭靜靜躺著一個白玉鐲子。鐲子的水頭、成色皆是一般貨色,和顧熙言手上戴的藍田暖玉的鐲子不知道差了幾百、幾千倍!

竟是把她當做叫花子打發不成!

曹婉寧一口銀牙近乎咬碎,也顧不得害臊了,心下一橫,笑著看向顧熙言道,“謝過姐姐,這鐲子妹妹真是喜歡的緊!”

“只是妹妹今日來,除了和姐姐辭行,還為著上次姐姐說的那件事。”曹婉寧嬌羞笑道,“姐姐上回說要問問侯爺的意思,不知侯爺……”

顧熙言聞言,端著茶盞輕啜一口,神色淡淡:“此事——妹妹以後不必再提了!”

此話一出,曹婉寧一張柔婉的臉上當即褪去了血色。她攥緊了手中絲帕,笑的比哭還難看,顫聲道:“姐姐……這不是上回說好的事麽?!我與姐姐情同姐妹,姐姐何出此言!?”

顧熙言見狀,欲言又止,一臉不忍的偏過頭去。

曹婉寧忙抓著顧熙言的手,眼眶盈滿清淚,“姐姐,其中定有隱情,妹妹愚鈍,還望姐姐指點妹妹一二!”

顧熙言沉吟了片刻,才一臉惋惜的扭頭看著曹婉寧,“不瞞妹妹,那日我和侯爺說了此事,侯爺對妹妹贊不絕口,恨不得第二天便把妹妹迎進府中!”

曹婉寧聞言,當即死死握著著顧熙言的手,哽咽道,“那又為何……”

顧熙言嘆了口氣:“平陽侯府這樣天潢貴胄的門戶,就算是往府裏納貴妾,自然也要選世家清白的。故而,需徹查妹妹家裏三代往上的戶籍生平……妹妹也別怨我打探妹妹的家事。萬萬沒想到,這一查,竟是發現了不得了的東西。”

說到這兒,顧熙言露出一臉兩難的表情,“罷罷罷,這叫我如何開口與妹妹講呢?”

聽到“家事”二字,曹婉寧心中更加撲朔迷離,見顧熙言說到關鍵處又躲躲閃閃,不禁心急如焚,“姐姐莫要介懷,妹妹拿姐姐當做嫡親的姐姐,今日姐姐盡管敞開了說!”

顧熙言聽了這話,才一臉迫不得已道,“既然如此,姐姐便多有得罪了。今日咱們姐妹二人說過的事兒,妹妹聽過,便忘了吧,切不可深究!”

說罷,顧熙言立刻屏退左右,只留下紅翡、靛玉二人在側伺候。又輕啟朱唇,將那被刻意隱瞞的陳年舊事娓娓道來——當年曹婉寧之父曹用及如何得了張氏一族青睞、如何隱瞞已有發妻嫡子的事實重娶嫡妻、又是如何將發妻嫡子安置於青州偏僻莊子裏貼心照料……

曹婉寧每聽一句,神色驚懼一分,直到聽完顧熙言的話,再也繃不住周身儀態,當即尖叫了一聲,便從八仙椅上跌落了下去。

靛玉忙上前攙扶起一臉恍惚的曹婉寧,又遞上帕子叫她擦淚。

顧熙言頗為心痛道,“這些都是妹妹的家事,剪不斷理還亂。既然被曹大人刻意隱瞞起來,想必是不堪回首的,妹妹今天在這兒聽過便忘了罷。貴妾的事兒,只當姐姐我從沒有提過便是。”

曹婉寧頭痛欲裂,聽聞此言,又從心底漫上一股冷意。

父親、父親竟然另有發妻嫡子!那她和母親算什麽?她本就出身小門小戶,若是連嫡女的身份都保不住,豈不是連嫁給普通官宦人家做正妻都難,還談何嫁入侯府做貴妾!?

曹婉寧當即明白了顧熙言對自己態度大變的原因。

此女不愧機警過人,心中彎彎繞繞轉的飛快,立刻想到,若是此時她曹婉寧張口承認了這家中醜事,豈不是在顧熙言面前坐實了自己嫡出的身份存疑?

曹婉寧做夢都想嫁到平陽侯府中。這些日子她早就想清楚了,只要能常伴蕭讓身邊,哪怕是貴妾也無妨——以顧熙言輕信他人的癡傻模樣,只要她曹婉寧進了侯府,早晚叫顧熙言失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