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管家(上)(第2/3頁)

劉管家是侯府幾十年的心腹,地位自然不必多說。桂媽媽雖然是被蕭讓請回侯府的,可她出身深宮,當年跟在元寧長公主身邊自有一番鐵腕手段,元寧長公主薨逝不過幾年,桂媽媽當年在丫鬟婆子中的威信未曾消減。

經過早上洗漱的空當,府中已經傳遍了——這位新主母不過是個半大沒長開的孩子,又是個膏脂罐裏嬌養大的嬌小姐。這些丫鬟婆子雖無甚惡意,但難免存了看笑話的心思。

如今先聽主座上的新主母開口說話雖輕聲細語的,卻嚴絲合縫,滴水不漏。後又有桂媽媽、劉管家這麽直截了當的一表態,底下的丫鬟婆子皆是服服氣氣的,心中彎彎繞繞的腸子皆隨風飄散於無形了。

顧熙言輕啜了一口犀露茶,淡淡環視一周。

她是學過管家的。

她的祖母顧江氏出身江浙一帶,家底殷實,其曾祖父及甲三元,一路官運亨通,江氏如今仍是江浙一帶數一數二的世家大族。母親顧林氏出身杏林世家,懸壺濟世,也算一等一的清流大族。婆媳兩人素來和睦,作為當家主母,自有一套內宅處世的本領教授給她。

上一世出嫁之前,祖母和母親也曾傳授她治家之術,可當時她一心抗拒嫁給蕭讓,連些皮毛都沒學到,後來到了侯府,蕭讓又不曾讓她管家,她從沒上手管過這些內宅事務。

這一世出嫁之前,顧熙言天天膩在祖母顧林氏的鶴壽堂裏學治家的本領。祖母顧江氏一向疼愛她,見她有意苦學,自然是恨不得傾囊相授,從婦人治家到農商之事,事無巨細,說顧熙言是埋頭苦讀也不為過。

如今顧熙言熟悉了顧家的內宅事務之後,再看平陽侯府的內宅事務,便覺得實在是異曲同工,若說有何不同,只不過是金銀珠寶多了些、莊子鋪面多了些、田地園林大了些罷了。

心中有了十足的準備,顧熙言倒是一點兒也不急。

只見她含著淺淺笑意,沖屋內一幹丫鬟婆子管事道,“諸位都是侯爺安置在後宅的得力人手,對侯府諸事自然比我了解要多些。不過,今天咱們主仆第一次見面,且不談瑣事,只論打賞。”

說罷,紅翡和靛玉拿著一捧香囊下去,一個個挨著紛發打賞。

這回紛發的香囊所用的布料,和給劉管家、桂媽媽打賞的五福百子錦囊材質不同,而是用大紅硬紗制成。每個錦囊裏面皆放了相同數量的金銀裸子,一眼望去清清楚楚,絕不厚此薄彼,絕對的公平公正。

一堂丫鬟婆子管事沒想到自己也有賞賜的份兒,見狀皆是暗暗吃了一驚。

其一,是對新主母的毫不遮掩的公平公正感到吃驚。其二,是對新主母大方的手筆感到吃驚。

素來聽聞顧家外祖出身江浙富庶之地,沒想到一見面就如此大手筆!

俗話說得好——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待紅翡和靛玉打賞完了錦囊,下首數十人一一道了謝,顧熙文不緊不慢道:“略施薄禮,也算和各位都見過面了。可這侯府中還有二百零五口下人,我是不曾見過的。”

“所以,還請廖媽媽去傳句話,下午申時一刻,請大家到晝錦堂一會。”

“劉管家,還勞煩你將侯府之中所有登記造冊的賬本和楔子文書都整理好,下午申時一刻,一並送往晝錦堂罷。”

底下人剛拿了打賞,一個個皆是滿臉喜氣,此刻聞言心中不禁一跳——這位新主母果然是先禮後兵。

那廖媽媽是府中的兩個管事媽媽之一,聞言心中暗暗吃驚——這位新主母竟然把府中有幾口人丁都摸得一清二楚!

可廖媽媽思索片刻,露出難為的表情,硬是開口道,“回稟夫人,這些兩百多口下人大多是幹粗鄙差事的,侯爺都不曾理過的!而且何必汙了您的眼……”

況且短短時間湊齊兩百多口人,豈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廖媽媽一邊說著,一邊擡眼偷看顧熙言的神色。

“廖媽媽,”顧熙言端起茶碗,聞言擡起頭,一雙輕輕上挑的美目淡淡盯著她,“我吩咐的事情,你去做便是。”

廖媽媽冷不丁被顧熙言看的背後一涼,又聽她語氣霸道,連和自己辯白也懶得,竟是呆在那兒不知該說什麽了。

顧熙文輕輕飲了一口犀露茶,輕啟紅唇,輕言慢語,說出的話卻重如千鈞——

“當今陛下以‘仁’治天下,侯爺是朝中重臣,我平陽侯府自然是要把這‘仁’字往實處落實的——往後在這侯府之中,下人們一概以功論賞,無粗鄙與高貴之分。廖媽媽,你且記住了。”

話音兒一落,廖媽媽立刻渾身打顫的伏跪在地,脆生生的磕了個響頭,“主母說的是,方才是老奴一時糊塗說錯了話,還望主母切莫怪罪!”

這頂高帽子扣到腦袋上,便是誅九族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