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幾日宮中無大事,雉哥兒也沒再跑來找趙妧,這倒是稀罕,後來一問,才明了是他逃學之事被蔡直講狀告到了景隆帝跟前,景隆帝卻自責是他忙於政務而對雉哥兒疏於管束,甚至在文武百官面前自陳罪過,此事後來傳遍掖庭,雉哥兒自感羞愧難當,便主動到禦前請罪並立志今後勤奮好學,決不再玩物喪志。

趙妧聽桃奴陳述事件經過後,不禁失笑,這個雉哥兒是該收收心了。

雉哥兒不來叨擾,趙妧開始發悶,拾掇起堆在塌邊的一疊詩集詞章,這些本子還是她昏迷前由杜仲晏從寶淵閣為她找來解悶的。

寶淵閣藏書頗豐,醫書也不在少數,杜仲晏得到天子特許可以自由出入,趙妧之前因與陸徴言私會之事被人發現,景隆帝便不允許她隨意進出寶淵閣,但凡她想看書,就會拜托杜仲晏為她捎幾本過來,偶爾她也會扮作小黃門,偷偷溜進寶淵閣與陸徴言密會,而如今都已沒必要了。

這些詩集她都已看過,剛才杜仲晏來請脈,她倒是忘了叫他帶走再帶些新的來。

“桃奴,我的便裝還在嗎?”她忽然很想看新書,等不及杜仲晏明天上門,想此刻就喬裝溜進寶淵閣。

桃奴是趙妧的心腹,一個眼神就能心領神會,她從百子櫃中迅速找出了之前藏起的黃門衣冠為趙妧更衣替換,又將那一摞詩集疊得整整齊齊捧在胸前,趙妧從桃奴手上取走詩集,“我打扮成這樣你也不便跟著了,我借徐娘娘的宮人身份前去還書便可。”

寶淵閣還有一類人可以憑借魚符自由進出,那就是能夠獲得盛寵的宮妃,倘若哪一位嬪禦想看書打發時間,就可以將魚符交托給值得信賴的內侍,命他們往寶淵閣取書。

趙妧原也是有禦賜的魚符在身,可惜在被禁足之後已被景隆帝收回,幸好徐宸妃寵她,把自己的魚符借給了趙妧,但也有言在先,希望她與陸徴言保持距離,當初她背著良心應了下來,後來她與陸徴言訂了婚,徐娘娘一定很失望,但也沒問她討回魚符,如今想想,徐娘娘真有先見之明。

而她自己的魚符在與陸徴言訂婚之後仍沒有回到她身邊,她父皇對他們的婚事多數還存在著芥蒂罷。

雖說不讓桃奴跟去,但趙妧也不是一個人,銀雀一直暗中跟著她,趙妧並不惱,當初她若讓銀雀跟著,便也不會發生那種事了,吃一塹長一智,她還想再活得久一點。

寶淵閣位於太皇太後居住的慈安閣之西北角,臨近後苑,已十分靠北,北方屬玄武,玄武為水神,可保佑藏書萬卷的寶淵閣免受天災。

福康殿在掖庭之南,趙妧穿過慈安閣到達寶淵閣,寶淵閣由內侍輪班值守,宮中內侍眾多,許多人一輩子都見不著一面,趙妧打扮成小黃門的模樣又嫌少露面,今日值守的黃門並不識得她。

趙妧取出事先備好的魚符與值守的人核對,確認契合後便放她進門,沒有任何疑惑。

這是一座雙層閣樓,一樓藏各種典籍、圖畫、寶瑞等,二樓則藏歷朝帝王禦書以及宗正寺所進宗室名冊、譜牒等。

其中又分經、史、子、集四部大類以及雜項等,她手上的詩集詞章歸類於“集”,進門左轉第六排書架都是這一類別書籍,只是書架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在寶淵閣學士的安排下重新整理,她並不清楚杜仲晏為她借的詩集原先歸於何處,便只能慢慢將每本詩集背面的千字文與書架上的一一對照,只是有些書被束之高閣,其中一本冷門的詩集就位於書架的高處,她需要借助梯子方能放上去。

趙妧左右環顧,都沒看見梯子,就想著去隔壁看看,一看沒有,又往隔壁,還沒有,繼續往前,不知不覺到了“子”部,只見一個身著青衫的熟悉身影正踩在梯子上準備取書,趙妧生怕被他發現,即刻背轉過身,低下頭往邊上躲。

但還是被發現了。

“你是要借梯子嗎?”他忽然出聲,趙妧輕輕“嗯”了一聲。

“你需要什麽書?我馬上就好,過會兒給你搬過去。”

趙妧扮作小黃門偷溜進寶淵閣的事,除了桃奴和銀雀,再無人知曉,一旦被他發現,準會被狀告到她父皇跟前,趙妧當下竟有些緊張,她雖重生了,但從前發生過的事不是件件都如實發生,就如她今日來寶淵閣,未曾料到杜仲晏也正好在此。

杜仲晏見她不出聲,覺得奇怪,拿了他需要的醫書之後就走下梯子,他順手把醫書放進懷中,雙手提起梯子,向她靠近,趙妧聽到腳步聲幾乎是落荒而逃,一不留意一頭撞上了前方的雕龍柱子,疼得哇哇直叫。這也與前世發生的並不一樣,怎麽回事?她並不記得她會有此一遭,難道說,有些事正在發生改變,她並不能完全左右未來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