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小豬豬(第2/4頁)

“巨星。”毛飛瑜齒間碾了碾這倆字,嗤聲站起來,“出去抽根煙。”

黎枝接下來的戲份拍攝很順利,早上那場,王夢花四點起床,生火煮飯、剁菜喂豬,間隙裏,她擦了擦額間的汗,擡頭看向透出微光的遠方,眼裏的茫然像經久不散的大霧。日復一日,不見光明。

屋裏,是丈夫如雷的鼾聲。

王夢花低下頭,繼續剁著菜葉,面對鏡頭,眼神麻木空泛,與將亮的天色相得益彰。

導演喊:“卡!過。”

黎枝被凍慘了,坐在那兒半天沒敢起身。

毛飛瑜走過來,給她披上大棉襖,“趕緊去烤烤火,八點編劇過來講劇本,有幾處做了修改。”

黎枝牙齒發抖,“那我……”

“這一周你都別想跑。”毛飛瑜警告道:“我真抽你。”

黎枝沒吭聲,低著頭,眼珠一轉,把棉襖裹緊了些。

劇本做了五處調整,加了一場群戲。劇本圍讀持續到中午一點結束,黎枝連酒店都沒回。毛飛瑜恰好也有點事,這一耽誤,等他發現黎枝不見的時候,黎枝已經快到機場。

——

海市,柏松墓園。

西南角一處祠堂裏,宋家人悉數到場。法事正在進行,這是家族的規矩,每年歲末,都會合好日子祭祖。這種興旺之族,對風水極其講究。

站在最前排的,自然是宋興東及其後輩。

宋興東身體不好,所以沒有現身。關紅雨一身黑裙,端莊肅穆。宋銳堯黑色大衣及膝,一臉傲相。這母子倆打點安排大小事宜,頗有主人之風。而同樣身為孫輩的宋彥城,被擠在人堆外,存在感極低。

宋彥城今天一身灰,大概因為陰雨天色,他原本偏白的皮膚都跟這身灰色衣服融成一體。

這樣的場合,不容外人。季左候在祠堂外,這麽遠的距離,都能隱約看見宋彥城的背影在最後一排。換做平時,他是一點也不擔心。宋彥城這能忍能磨的性子,非一般人能比。但今天……季左坐在副駕,不放心地看了好幾次時間。

宋家祭祖,進退有敬。在師傅的指引下,禮儀之數面面俱到。接近尾聲時,宋銳堯忽說:“彥城過來,好好拜一拜祖先吧。”

數十雙眼睛紛紛轉向後方。

冷淡的,不甚友善的,輕蔑的,宋彥城以平靜做盾,悉數照收。他走向前,沒有分毫異色,往宋彥城身邊一站,脊梁挺直,不輸氣勢。

宋銳堯笑容寬和,“彥城也給祖上敬炷香。父親生前最是惦記你。”

一旁的關紅雨也道:“應該的。”

眾人眼色微妙而變,心裏都明白其中緣由。當初宋彥城能認祖歸宗,全是宋父一力支持。宋父對自己欠下的風流債供認不諱。任關紅雨如何反對,他一定要讓宋彥城回宋家。

當時鬧得轟轟烈烈,足矣載入家族記事。宋興東雖不喜歡宋彥城,但到底是縱容兒子的。再者,多一個後代無傷大雅,往好聽裏說,甚至稱得上是人丁興旺。一方是私心,一方又得顧及關紅雨這個兒媳婦的臉面。

最終達成的約定:宋彥城可以認祖歸宗,但他的生母,無論生死,與宋家都無半點關系。

自那以後,宋彥城只叫關紅雨做媽。

所有人都等著看他的笑話,但當時的少年宋彥城,出人意外的淡定與坦然,沒有半分不情不願。

也是,一入豪門人上人,誰還想過苦難日子。

十七歲的少年,安無聲息地膈應了關紅雨一把。

師傅已經拿來了香,宋彥城低眼看了看,嘴角揚起薄薄笑意,從容接過。

“多謝大哥厚愛,您不提醒,我也會儀表孝心。”宋彥城熟練地點燃香,一縷煙氣裊裊而上,給他的眼睛蒙上一層紗一般。

宋銳堯說:“你是我胞弟,我對你多些照顧也是應該。”他又笑了笑,“不止這些,我還記得,今天是……你生日。”

在宋彥城漸漸轉陰的臉色裏,宋銳堯的眼神意味深長。

案台之上,是宋氏祖牌,追溯到明清,跨越時代,每一位嫡系親屬都有名有份。卻唯獨沒有他母親一席之位。

宋彥城指腹捏緊香,手高於額頭,鞠躬三下,禮數俱到。

旁人只看出他的虔誠,沒有絲毫情緒破綻。

禮畢,一幹人又去祠堂後院喝茶聽經。宋銳堯附庸風雅,喜歡弄這些儀式。宋彥城沒這份講究,直接離場。

季左一見他出來,立刻下車迎上前。

“宋總。”季左遞上水。

宋彥城平靜接過,上車。

車門閉緊後,陰鷙與低沉悉數升至眉眼。那瓶水的瓶身已被捏得變了形狀。季左暗覺不妙,宋彥城用力一擲,將水瓶狠狠砸向了中控台。

“嘭”的一聲巨響,季左大氣不敢喘。

半晌,宋彥城才低聲:“開車。”

一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