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望京的宜家那麽大,絕望過後,總伴隨螢火蟲的光(第3/7頁)

自己默默在黑暗中苦苦爬起,低頭次次拾得那原本就已經很卑微的自尊,放回不為人知的衣袋。

犯賤高杆如張愛玲,遇到胡蘭成,低到土裏,最終還能開出一朵花來。

可自己呢。

卻只能像是修建成吉思汗陵墓的匠人,自參與其中那天開始,就注定埋葬後屍骨無存,還會連累周圍的土地寸草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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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青像是對劉戀講別人的事:“白凱南不是壞人,他只是空長了那高個子,內心沒有足夠成熟的三觀來支撐。他當然不會覺得這些事情有什麽不對,一如往常認為自己無辜如小白兔。他當然不同意分手,他要見面談。然而我說出這些問題的時候,他卻一直逃避說別說了我腦袋疼……我很傻×吧,不會慧眼識人,忍到自己都被他同化了,卻沒想到他不堪到即使發現問題也逃避。”

他跟李川相像的地方,不光是那薄薄的嘴唇,還有逃避,只空留她蘇青在名副其實的獨角戲裏承受這份不知所措後的不堪。

蘇青最近的難過不是為了白凱南,她更多是為了自己認識他那天他穿格子襯衫就此認了命而感到不爭。

“沒辦法得到自己喜歡的,那我放低標準,找個稍微看著順眼的就行了,沒想到老天爺並不把選擇權交給我。我認真挑選了白凱南,可是他越渾蛋,李川在我心裏就越是屹立不倒,最後竟硬生生站成了釘子戶。”

原本就不甚整潔的小屋子,並未打包的物品讓整個環境,宛如一個失落人的心,沒有章法,把一切整理完畢仿佛是不能完成的任務。

唯有大刀闊斧,把一切丟棄。

可是,蘇青不舍得。

椅子上已經堆滿了東西,人沒處坐,劉戀就坐在大箱小箱上,默默地聽著蘇青不動聲色的講述。

蘇青那麽淡然,仿佛在講跟自己沒有關系的女人的故事。

看她被感情弄到灰心喪氣,看著原本那一點兒有希望的星星之火,最起碼可以自我取暖的愛之暖光,忽明忽暗,最終歸於一片寂靜的黑。

劉戀的心上騰起了霧氣,這霧氣,不會上浮到眼前。

她是劉戀,劉戀流血不流淚。

劉戀此次來,帶來的不光是一堆打包用的紙殼箱子,也帶著滿肚子的氣憤,諸如你談戀愛為什麽連我都不告訴。

甚至,劉戀捫心自問,她內心深處還有一種不為人知的得意感:看吧,你不讓我幫你找男人,最後肯定沒有好下場。

然而這是蘇青啊,她又蠢又笨的好姐妹,這樣的好女人,應該配得上這世間所有的溫暖的幸福啊。

伊麗莎白·泰勒一生可以嫁七次,可有的女人卻要終身做老姑婆。

沒有任何理論,可以自信地解釋這種不公平。

唯有認命,在苦海裏,掙紮出一絲自我燃燒的希望之光。

劉戀從包裏翻出一包煙,內心翻江倒海,自己卻像個細口瓶子,不知道該是倒點兒無關痛癢的心靈雞湯給予安慰,還是果斷來一劑毒舌辣椒水灌醒蘇青。

沉默了半根煙時間,那半截的灰白色煙灰搖搖欲墜。

劉戀找地方彈煙灰,剛站起邁步,卻不小心被腳下雜物絆到,煙灰連著未燃盡的煙頭掉落身上。

蘇青趕快幫劉戀把煙灰拍到一邊,胸前的蕾絲立刻燒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口子,劉戀罵罵咧咧的:“三千塊錢的衣服就這麽報廢了!真絲跟男人一樣靠不住。”

她手腳利索地把衣服脫掉,看到胸口皮膚被燙了一個紅點:“這下好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重口味玩燙煙頭呢。”

蘇青給她找來一件外套穿上,套上運動服的劉戀把頭發紮起來,少有的少女模樣就顯露出來了。

不過這位“少女”嘆了一口氣:“剛才好好的一出煽情戲,我培養了半天情緒剛要開導你,一個煙頭都給我燙忘了。蘇青,你要嚷就嚷,要哭就哭,要撒歡就趕緊,要買兇拍人就趕緊攢錢,祥林嫂的嘮叨就是憋太久憋出的後遺症。這個北京城,我就只你這麽一個姐妹,我希望你好。”

蘇青聽話,想擠出幾滴眼淚了,可是發現自己情緒還真挺平靜的:“我這麽做是不是不值?”

劉戀接著說:“值與不值,全看當事人的感受,你樂意癡情也好,把心裏的李川守成一座貞節牌坊也好,以後變個大淫娃也成,還找個白凱南這樣的賤人遇人不淑也行,你想怎麽樣都可以。你看你,多麽懂事,可是老天爺會因為你懂事賜給你一個好男人嗎?男人們不給你機會任性,自己任性點兒怎麽著吧,人還不能有點兒情緒地活著了?”

蘇青笑了,“我還以為你會大罵我一頓呢,找個男朋友也不讓你過過眼,最終落得這樣的結局。”

“知道為什麽咱倆性格愛好南轅北轍的兩個人,我能這麽喜歡你?是因為你既不是靠智商也不是靠情商,而是靠直覺活著。你這種人的好處啊,是既不神神道道,又沒聰明到不接地氣,但壞處就是固執。我知道我後半輩子是沒辦法讓你忘掉李川了,但你別因為一個白凱南就覺得自己紅顏薄命情路坎坷,你這手裏正經才兩個男人,要是直接能遇到Mr.Right,你怎麽不買彩票呢?下一個男人可能也是人渣,但不經歷人渣怎麽能遇到金城武,誰不是一路愛一路賤呢?等咱們死了,墓碑上要寫‘活過,愛過,賤過’,那才是一個女人最無上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