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一更)(第2/3頁)

江劭擡頭,江茗看見他眼淚縱橫,微微的嘆了一口氣,將帕子遞給他,難得的柔聲說道:“別跪了,跪壞了膝蓋。”

江劭緊緊的抿著自己的雙唇,江茗在他的耳邊低聲說道:“我知道盜用父親帥印的人是誰,你先養好傷。”

江劭猛地擡頭,像只低吼的野獸:“誰?!”

“你先去一旁歇著,身子毀了,報的了仇嗎?”江茗說道。

之前在一旁和張赫大小聲的人,聽了半天看了半天,這才反應過來,問道:“這莫非是鎮國大將軍的棺槨?”

江茗轉頭看他:“如今已經不是鎮國大將軍了。”

那人努了下嘴,他只是個普通百姓,不敢開口說太多,但也規規矩矩的沖著那棺跪下去,磕了三個響頭。站起來說道:“真是靠的您,我剛才不知道啊!莫怪莫怪。”

第二個來的是兵部尚書崔貞,他原也一把年紀了,先前也在朝上據理力爭,說這帥印被盜用一事,江衡絕不知情。更何況,江衡自己戰死青扣關,他為何要害自己?

可帥印被盜,也絕非一言兩語就能推脫的幹凈的。

崔貞顫顫巍巍的走到棺前,沖著那棺深深的行了個大禮。“江衡啊,未曾想我一把年紀了,你竟然比我走的要早。但自打你那般年紀上了沙場,我們心裏都有這個準備。你自己也知道的。”

他從懷裏掏出一面小小的旗幟,是江衡伍中的傳令旗,大紅色的,上面用黑線繡了個“江”字。崔貞便將這面小旗放在棺上,後退一步。

“死得其所,英雄魂歸。”他說。

江茗掃了崔貞一眼,在旁冷笑一聲:“死得其所?好個死得其所。”

崔貞聽見江茗這聲,也未曾辯駁什麽,只是轉頭說道:“世子妃一路辛勞。”

江茗微微點了下頭:“護送父親棺槨,是應當的。”

之後又來了幾位朝臣,但大多都是沒什麽權勢的。大胤重文輕武,武將反而在這個時候避起嫌來。等的時間越久,江茗臉上的嘲諷之意便越濃。

她緩緩走到江劭身旁,低聲說道:“今日這些來的人,你都要看好。能來祠堂祭拜的,並不一定是真心祭奠,甚至有人想在棺槨上撒泡尿也說不定。但此刻能到城門外的,至少都是會護著你的。你在一日,江家便不會倒。”

江劭點了點頭,父親去了,母親扛不起擔子,府中有什麽人情往來,哪些是父親的知交,她甚至說不清楚,全不如今日聽了看了來的直接。

他低聲對江茗說:“阿姐,是你在一日,江家便不會倒。”

江茗低頭看他,微微笑道:“你誤會了,我和江家並未有什麽深遠關系,如今我是昭南王府的世子妃。”

江劭抿了下唇,也不再說什麽。

接下來來的人,倒是出乎江茗的意料。城門內走來十幾個青年人,為首的是豐弗和陳青歌,陳青歌手上還拿了一張白紙。

見了江茗,他們微微點頭,徑直走到棺前行禮。

陳青歌手上拿的竟然是一張“祭將軍文”,便在這棺前朗聲念了起來。待念完,點了火燒成了灰。

豐弗走到江茗身旁,低聲說道:“茶茶,辛苦了,這一路應當不平坦吧?”

江茗輕笑道:“還好。這些人是……”

“晉江書社的。”豐弗轉頭看她:“我們聽聞這事兒,便都來了。”

慢慢的,人來的越來越多,很多人就站在城門裏面張望,有些人是看熱鬧的,有些人是真心實意來祭奠的,越聚越多,將城門堵了個水泄不通。

皇城司的人一見不好,竟然還有百姓慢慢朝這處湧,便推著人向後帶,手上長矛寒光畢露,嘴裏大聲呵斥。

後面的人不知道,還在往前,前面有人被擠的摔了,場面一時混亂。

那一開始和張赫頂嘴的人見狀,在後面喊了一聲:“怎麽了?!人家在前面戰死了,咱們華京城的百姓,就不能過來磕個頭了?!推什麽推啊?!”

守城兵卒見狀,一把揪過他來,往城墻上用力一按。

“艹!有本事你去前面殺北胡啊!在這裏試什麽本事啊!?”那人也是個暴脾氣,胯骨被這麽一推弄得生疼,張口就罵。

晉江書社的人見狀,紛紛走上前去:“放了他吧,他也沒說錯話。”

“可不就是,有本事去前面殺北胡!”

“拜拜大將軍怎麽了?!大將軍七歲就在延慶道了,三十多年戍衛邊疆,還不夠你磕個頭的嗎?!”

“知恥!”

鬧到這麽大,江茗終於等到了宮裏的消息——送江衡屍首回江府。

江茗擡了下手,將士便將棺槨擡了起來,慢慢的朝華京城裏面走去。周圍的百姓無需皇城司開路,自覺分成兩排,讓他們過去。然後跟在這棺槨後面,一步一步的走。

沒有滿街的白絹素麻,沒有開道的哀樂,沒有行在前方的牌位,什麽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