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一更)(第2/3頁)

殷楚眉頭漸漸蹙起,看到最後,他慢慢的閉上了眼睛,深吸了兩口氣,似是在平復心境。

魏風淩說道:“廣川兄乃是宰相門生,他受恩於宰相。宰相這番書信,讓他好生難做。”

“可他仍然寫信給江浙巡撫求糧”,殷楚說道:“這便是他的抉擇。”

“是。”魏風淩點了點頭:“他把自己能幹的事兒都幹了,然後又想著師恩難為,巴巴的再把自己送到華京城去。怕是到了華京城的第一件事兒,就是先去豐忱門口跪著,負荊請罪吧。你說說這人,好人都讓他一個人當了,若是世後後人評價,他怎麽都是個好官兒。”

殷楚:“他是個好官兒。”

魏風淩有些氣憤的站起身來:“可他若真是個好官,他就留在閩州,跟我一起把這波扛過去!可誰知道這人心裏猶豫不決,最後還是去認罪了。臨走之前還將這樣一封信給我,是什麽意思?讓我別打了?收拾收拾和他一起進京去認罪不成?”

殷楚拍了拍魏風淩的肩:“這兒就咱們兩個,但你這說話也太不注意了。沒人讓你認罪,認什麽罪?有什麽罪?洛大人這是在保著你,你難道還看不出來?”

“他保著我?一個人收拾好了就走?”魏風淩對殷楚的說法並不相信。

殷楚說道:“洛大人得了這封豐忱的信,他該如何辦?他又沒按照上面的說,一個勁兒的幫你催糧借糧,這不已經是最大的誠意了嗎?你們二人共事多年,應比我更了解彼此。”

魏風淩搖了搖頭:“洛廣川這個人,有什麽事兒都憋在心裏。是,他是個文官,文官做到他這個位置,心裏沒點彎彎繞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我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哪兒知道他在想什麽,要去做什麽?一句不說,撒腿就走,這爛攤子怎麽辦?京裏接著派下來新的巡撫,中間耽擱些時日,三船糧夠我吃幾天?怕是那新巡撫還沒到,我這兒都要下海撈魚了!”

殷楚不答,只是轉身走到那棋盤面前,看了半晌,這才從棋簍中拿起一顆黑棋,“哢噠”一聲落在一個棋眼上。他開口道:“老魏,你來看看。”

魏風淩走到棋盤旁,看了又看,說道:“這只能說明我棋輸一籌。”

“非也。”殷楚開口說道:“這世上沒有下不下去的棋,只有你願不願意去下。這顆黑棋,就是洛大人留給你的。”

“什麽意思?”

“緩兵之計。”

魏風淩不明白的問道:“什麽緩兵之計,緩誰的兵?”

殷楚答道:“洛大人接的聖旨,是侍衛親兵來的人送的,他如何能和你多言語?洛大人這是辛苦,他這是把自家媳婦的本事學了個精細。”

“這又和媳婦有什麽關聯?”聽殷楚說道侍衛親兵,魏風淩也知道自己方才發的那脾氣有些沒道理,聲音也小了些。

“做媳婦的,可不就是兩頭瞞?”殷楚說道:“他這頭瞞著你,幫你撇清黨羽之爭。因他知道,這東南邊疆,還得靠著你這肩膀。你這肩上不能再多些其他了,他只願你心無旁騖的打贏甕寇,還閩州百姓太平。那頭他瞞著恩師,先借糧不成,又打著借兵糧的名義再借。聖上的責備、黨羽的暗算、恩師的失望,這一切他都一個人不言語的擔下來了。這等心境,咱們都得好好學學。你不僅得體諒他,還得學著他。這般心境,值得咱們學。”

魏風淩聽了,又嘆了口氣:“他也是苦,只是這軍糧……”

殷楚說道:“洛大人回了華京,一路回去,聖上問責,再派新的巡撫來,這中間究竟要多嘗時日,咱麽都不知道。洛大人這是打定了主意,就要中間這麽長的空缺。他走了,理應是閩州的布政暫代一職,布政張廉是何人?是咱們的人。”

魏風淩一聽,眼睛瞪得溜圓:“何時張廉也是王府的人了?我怎麽從來不知道,他在這兒幹了這些年,沒少和我犯沖,我就差把他打成蕭黨了。”

殷楚說道:“若是所有的人都朝著一個方向奔,那不是輕而易舉就被人拎了出來?人和人的性子不一樣,做的事兒也不一樣。你官兒大,是個封疆大吏,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卻只是個小小布政,放在朝廷裏被人埋了也覺查不出來,難道還要真和你對著幹不成?不過是謹遵聖意罷了。你再回想一下往年,他和你犯沖的那些事兒,可有根本上動了你的?”

魏風淩尋思片刻,說道:“還真沒有。”

殷楚一攤手:“這就成了。軍糧的事情總能回轉,總比硬扛著在這裏認死理的好,到時候就不是這樣請回華京了。或者全盤一換,咱們手都插不進去。如今這封信,洛大人是在告訴你,速戰速決,不能再拖。再拖下去,即便是打了勝仗,在他人的眼裏,也是勞民傷財的重責。咱們不能輸,也不能讓洛大人輸。他此刻可是將身家性命都交在你手裏了,若是此仗贏了,前面一切好說,若是拖沓亦或者輸了,誰也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