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三更)(第2/3頁)

暴風雨,該來的時候總是會來。

“砰”的一聲,船身像是撞到了什麽,發出了劇烈的搖晃,甚至下方有一聲長長的“吱呀”聲,好似這船身發出的長長□□。

殷楚一把將江茗摟在懷裏,待船身穩住之後,他尚未等江茗有什麽反應,便坐了起來。他將一直放在枕旁的長劍拿了起來,屏氣凝神。

“有人。”他說道:“有血的味道。”

江茗也坐了起來,她沒有殷楚對於外界的感受那麽敏銳,但她一直覺得心裏不安,此刻倒有種原來如此的感覺。她跟著出海出過很多字,自然知道這“吱呀”聲是什麽——船的中軸橫梁斷了,船底極有可能是方才蹭到了暗礁。

“小木船在後艙。”江茗開口道:“往後艙走,船要沉了。”

江茗話音剛落,兩人的房門被猛地踹開,兩支箭弩筆直的朝著他們射來。

殷楚劍未出鞘,輕擋兩下,兩支短箭紛紛落地。

那兩人還未做動作,身後便有一柄劍穿過他們的身軀。那人身子癱軟下去,張赫的臉出現在後面,他大喊道:“保護公子!保護公子!”

江茗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知道自己門前有粘稠的血液流了進來,外面傳來了喊叫聲、嘈雜聲、□□聲還有嘶吼聲。船身劇烈的顫抖著,外面轟然落下一道閃電,將海面照的亮如白晝。

外面有人沖了進來,他們身上俱都穿著黑色衣服,蒙著半張臉。江茗記得他們,背後的傷痛如今還在雨天做癢。

“他們怎麽會在船上?”江茗眉頭緊緊蹙起,轉頭看向張赫。

張赫正在和兩個黑衣人纏鬥在一起,他沒有什麽正經的打法,全憑自己打小在街巷鬧市裏摸爬滾打出來的。有被人打的,有打過別人的,實戰出真知。他身上掛了好幾處的傷口,如今卻仍然在奮力和人糾纏,明明不敵,卻依舊硬挺著。

不是他,應該不是。

江茗轉頭看向其他人。

“快!帶公子去後艙!”張赫喊道。在他身後,有胖胖的廚子;油膩膩的老趙;還是個新學徒的少年。他們有的剛剛從睡夢中醒來;有的被暴雨澆的渾身濕透了,像個水鬼似的;有人單薄的不像話,手裏卻舞了個棍子。

殷楚一手持劍,一手拉著江茗,在他們的掩護下朝後艙趕去。

狹小的甬道裏,在她身旁,張赫帶了一群船員護著。

每有人要擡手砍向她,便有人沖上來擋,用肉身鑄造了一道銅墻鐵壁。他們雖然只是普通的長工船員,卻也知恩圖報。張赫說船上是咱們的大掌櫃,他們就舍了命來護著。

撐著三叉戟旗子上的水手和船工喜歡說一句話——“只有老天能來審判我”。

這話在大胤不流行,很多人甚至根本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但是他們懂,他們看上去都是些不入流的,有在水碼頭和流鶯混在一起的,有原本是街頭混混無處可去的,有家裏需要他們出來做工養家糊口的,但他們懂這是什麽意思。

也奉行到底。

他們甚至沒有人說出來自己為什麽要幫江茗擋下這擊。

沒有那種煽動人心的畫面,沒有過多的言語,他們只是沉默的擋下來。因這原本也是他們無法逃過的一場審判。

江茗急促的呼吸著,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還能做什麽,整個人都麻木了一般的向前沖。身上淋了鮮血,那血比自己的身上流淌著的還要燙。

張赫跌跌撞撞的走向殷楚,撕心裂肺的喊道:“船要沉了!他們把底兒鑿了!拿不到木船,誰都走不了!”

殷楚走在最前,劍光舞的驟亮,好像天地之間的那一道閃電一樣亮。

“哢噠”一聲,有人砍向殷楚的手。這過道窄的不能再窄了,周圍簇擁的都是人,他沒辦法像上次那樣簡單的躲開。而且此刻松手,怕是再想要拉起來就難了。

殷楚只是輕描淡寫的掃了一眼,他不會松手。

“哢嚓”一聲,船下面的木頭橫梁發出了不堪重負的聲響,一艘貨船竟然歪歪扭扭的向一側倒了下去。

“艹!分開!別都擠在一團上!船受不住了!”張赫喊道:“兄弟們咱們就算是死,也要拉兩個替死鬼去!”他率先撲上一個黑衣人,拉著他往下拽。

其他的船員也都跟著有樣學樣,老趙跳下去前還喊了一句:“公子能不能給我相好的傳個話!讓她別等我了,去接別的客吧。”

“說個屁呢你!”廚子一腳將他踹了下去。

廚子一抹嘴:“嘿,剛學的烤鳥以後就用不上了!”

這時間過得比想象中的還要慢,江茗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她用力的掙開了殷楚的手,那劍光堪堪從兩人指尖劃過。

“不要!”殷楚睜大了眼睛,伸手再要撈江茗,船上的橫梁不堪重負,終於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