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一更)(第3/4頁)

他停頓片刻,又說:“諸位放心,太和樓有這樣的規矩,若是首飾丟了來報一聲,太和樓即刻做出圖譜,幫各位找回。絕不讓那些偷雞摸狗的小人得了便宜!”

這般話說完,儼然是順道給太和樓打了個廣告。

殷楚笑道:“原來方才你同那夥計說的是這個?”

“是啊。”江茗回道:“她想賣,我偏不讓她賣。原本這就是陷害我的東西,讓她去衙門裏分辨吧。”

兩人出了太和樓,便往西湖旁走去。

天色漸晚,湖面上樓船幾支,掛著各色錦旗,上面簫鼓聲起,燈火盛宴,聲音和燈光交錯相亂。

江茗說道:“又琰以前也路過臨安府,卻不知這西湖上的遊人有五種。”

“哪五種?”殷楚問道。

江茗指著那些畫舫樓船說道:“這一種,名為看月,可實際上卻看不見月,名為賞湖,實則看不見湖。畫舫曲妓,在任何一處都有,何必要來西湖上湊熱鬧?”

“第二種。”她指著一旁的酒肆露台上,幾名女子坐於上,閨秀半遮半掩,已成了母親的帶著自家孩童,孩子跑來跑去沒個消停。“身在月下,卻看不見月。”

“第三種。”江茗又指著湖上小小扁舟說道:“名妓閑僧,淺斟低唱。這種在月下,也看月,但更多的是希望他人看自己觀月,擺個形式出來罷了。”

“第四種。”江茗指向斷橋上有些行舉邋遢的人:“遊玩使人歸於本性,這些人不衫不冠,酒足飯飽裝個假醉,唱著不成調的曲子。豈止看月亮,周圍什麽都看,醉於這氛圍當中。”

“第五種。”江茗轉身朝著殷楚笑道:“便是我們兩個這種。”

“我們兩個如何?”

“什麽都不看,眼睛裏只有彼此。”江茗笑著靠到殷楚身旁:“你什麽都沒看,只看我了!”

殷楚愣了一下,幡然笑了起來:“因為茶茶比景致更美。”

西湖邊上有一條小街,專門賣些吃食玩物,江茗帶著殷楚到了口子上,往裏探了下頭,說道:“那家還在,我帶你去吃乳酪啊。”

她拉住殷楚的手,又轉頭說:“人多,拉好了,莫走丟。”

殷楚只跟著她走,看著她笑,好似自己活了這些年歲,沒有一日比今晚更加舒心,沒有一日這般放松。所有的過往俱都在她的言笑當中融化了,消成了灰,化成了粉,晚風一吹,俱都飄得無處可尋。

江茗停在一處攤前,對著那攤販說道:“兩碗乳酪。一碗鶴觴,一碗花露。”

殷楚問道:“此鶴觴可是河東的驢騎酒?”

“正是。”那攤販手下忙著,擡頭回道:“花露也是酒,但味道要淡些。俺們老家的說法,一人吃鶴觴,一人吃花露,正是天生一對。”

殷楚挑眉,看向江茗。

江茗以往常在這裏吃乳酪,自然知道有這麽個說法。但她只是想偷偷地和殷楚吃一次,也沒打算告訴他,只留著自己心裏高興就行了。可誰知道被這攤販一口說了出來,鬧得她有些不好意思。

江茗連忙對殷楚說道:“我也是才知道的!”

“那是巧了。”殷楚只笑。

“對,太巧了。”江茗應和道。

這乳酪的做法與別處也有所不同。商販接了牛乳放一夜,早上便有乳花起來一尺稍許,再用銅鍋煮過,牛乳便越加潔白似雪。之後又和特定的乳酪汁按比例一起煮,沸騰之後不熄火,多煮上一會兒。之後便有“玉液珠膠,雪腴霜膩,吹氣勝蘭,沁入肺腑”之說。

之後的吃法也多,像江茗這般加入鶴觴、花露蒸的;用豆粉攪拌的;還有煎炸的,做餅的,酒凝的,鹽腌的,醋漬的,俱都美味無比。

江茗從商販那裏接過乳酪,喝了兩口,便擡頭問殷楚:“好吃嗎?”

殷楚點了點頭:“好吃。”

江茗這就滿意的笑了起來。殷楚也發現江茗笑起來總是有些區別,她的眼睛彎彎的,便是真的在笑,十分開心。若是眼睛不怎麽動,只是單純的眯起來,那便是在假笑。

她好像什麽都會都知道,可有些時候也顯得孩子氣,仍是要讓人捧在掌心裏。

晚風有些起來,殷楚問道:“冷嗎?剛吃了有酒的乳酪,萬一頭疼。”

江茗搖了搖頭:“不冷。風吹吹清涼。”

她帶著殷楚鉆進一處小巷,那裏背著街道,裏面看上去不甚明亮,但能聽到些許蛙聲。越往裏走,兩旁的植物便愈加茂盛,因靠著湖,水汽蒸騰的,晚風撲在臉上有種濕潤的感覺。

江茗拉了下殷楚的手,轉頭沖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眼前有兩只小小的螢火蟲帶著幽幽的微光飛過。

待到走到盡頭,眼前赫然出現一段彎彎曲曲的石子路,路的盡頭是處酒家,門口點了兩個並不算亮的燈籠。兩人好似到了個另外的世界,外面的一切在這裏都被阻斷了,所有的情緒都被拋在腦後,只有這酒家靜靜地藏在這喧鬧的夏日夜裏,藏在這無邊無盡的熱鬧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