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二更)(第2/3頁)

陳青歌久讀聖賢書,不聞窗外事,哪裏知道眼前這人是誰。可他也知道不應妄論此事,便回道:“皇上所為,並非吾等百姓能堪破。”

殷楚踱了兩步,晚風吹進院落,伴著樹葉的沙沙聲,殷楚沉聲說道:“我大胤向來注重讀書人,當了文官,便是得了免死符。為何?只因讀書人有著讀書人寧折不屈的風骨。縱觀前朝,國難當頭時,文諫武用,前方是征戰沙場浴血奮戰的將領士卒,後方便是文臣輔佐穩固江山,他們的諫言便是沙場上的風向。武將是大胤的盔甲,文臣是大胤的血肉,而這讀書人,便是大胤的風骨。可這太平盛世久了,讀書人卻失了本心,只想著中舉做官,光耀門楣。”

殷楚停住話音,擡眸慢悠悠地看了陳青歌一眼:“只可惜,國若不國,又何處有家?門楣移破,再光鮮的,也不過是鐵蹄下的廢土罷了。”

江茗心裏感嘆,這還是在個小院裏,殷楚說話就這麽直接,也不怕讓旁人聽了去。但她也清楚,殷楚向來遮掩的好,但凡能這麽說話,便是已經打點妥當,甚至連這陳青歌的底細秉性也查的一清二楚了。

陳青歌緊抿著唇,天下讀書人都有顆濟世報國的心,也許會在為官之後或輕或重的被染了色,但在還清貧的時候,目標最為單一,也最能保住初心。

可他還是不發一言。

當年便是因為那北胡入境,先帝簽下那與北胡的兄弟締約,他氣憤不平,一時褒貶天下事,這才惹禍上身,再難博取功名。

殷楚掃了一眼陳青歌,語帶譏誚:“亦或是先生也贊同那句話?”

“什麽話?”陳青歌問道。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殷楚淡淡說道:“今日有喬掌櫃撐著,朝廷卻不想解決之道。明日便有其他商賈。先生不知,這大胤年年稅收,可有一大半是出自商人之手。若是他們都沒了,朝廷吃什麽用什麽?沒的用了,後日便會輪到百姓頭上。無論是何人,但凡取財有道,守大胤律法,為何要受這無妄之災呢?”

陳青歌咬緊下頜,過了半晌,這才開口問道:“你想讓我做什麽?陳某不過是一介貧寒書生,就算在街上叫罵,也難有幾個人來聽。”

殷楚微微笑道:“先生才情過人,在華京城中也是頗有名氣,只可惜用錯了地方。今日殷某正是來幫先生走回正路。針砭時事,也絕非只有在朝官員可為。”

陳青歌皺起眉頭。

殷楚將喬靳被靖文帝軟禁一事向陳青歌說了清楚,又說:“先生騰書針砭此事,我便將這文書傳出去。皇上若聽了,自然知道自己所做有誤。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改則改罷,否則無需再來個十年,北胡便又要踏馬碎山河而來。先生倒也無需擔憂,此文章一成,我便讓人快馬加鞭送到喬掌櫃的老家臨安府去,從那處傳起,便不會有人想到與華京城裏的人有關,可保先生無虞。”

陳青歌還在猶豫:“只怕此事就算做了,也毫無意義。”他經了多年的磋磨,早已經失了鬥志。

殷楚見他松動,便說:“還是《論語》,裏面有句話是‘知不可為而為之’,先生可知是什麽意思?”

“明知不可能做到,而非要去做。”陳青歌答道。

殷楚搖了搖頭:“非也。孔子之意是告訴世人,做事時不問可不可能,而應問應不應該。先生覺得應該,便應執筆。”

兩人又來回磨了稍許,陳青歌終是將這事兒應了下來,殷楚提出明日一早便來取文章,人命關天,總要動作快些。

說完,殷楚又問:“我可是第一個來與先生說這事兒的人?”

陳青歌心裏猛地一跳,藏在房間裏的江茗和飛浮也互相看了一眼。只聽陳青歌回道:“是。”

“那便叨擾先生了。”殷楚拱了拱手,轉身出了院子。

待他走了,江茗這才從屋裏出來,看著陳青歌眨了眨眼:“原本我想做的,如今被人搶了先。那便勞煩院主了。”

陳青歌只說:“如此一來,書卷怕是要晚些。”

江茗笑道:“無妨,大事兒優先。”說完,也與陳青歌作別,這才離去。

江茗行在路上,倒覺得有趣。原本想著靖文帝如此愛面子,此事做的厚顏無恥顛倒黑白,外面人看著好似他盡心盡力為國為民一般,自己怎麽也不能如他願。不但要將這事兒捅出來,還要連帶著那出這主意的蕭羅一起拉進去罵。

此般是為喬靳造勢,也是為了逼靖文帝將他快些放出來。管你開不開心,反正到時候北胡打來了,你都沒有心思再管這些了。

自己想的也是讓這陳青歌寫文章,再送去臨安府,利用水路迅捷反道傳回來。這樣一來可以撇清關系,二來臨安府路遠,蕭羅的權勢也未伸到那邊,靖文帝就算惱火,也惱火不到那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