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第2/4頁)

靖文帝見這兩人都不肯言語,心裏更煩。眼見著國庫虧空,平日裏吃著朝廷俸祿的宰相、副相竟然還在這兒動小心眼兒。可現在這兩人便是塊豆腐,掉到土堆裏,撿起來拍拍,拍的重了不行,拍的輕了自然也不行。

實則靖文帝並不是個昏君,否則他也不可能坐上這個皇位,還一坐就穩穩當當的這些年。只是大胤積累至此,也不是他一個人勵精圖治就能扭轉乾坤的。更可況他是繼承了大胤代代皇帝的特色,重文輕武,這是根子上的,改不了。

靖文帝叫了曹昌到身旁,囑咐一二,未過多久,兩個小宮女一個端盤一個提酒走了進來。曹昌這邊便將將準備好的琉璃酒盞放到豐忱和蕭羅面前,又滿滿的給二人斟上一盞酒,這才退到了一旁去。

這酒顏色血紅,堆疊在一起又有些發黑,燈光一照,透過切面的凈色琉璃向外倒映著光芒,在地上鋪了大大小小的,像是紅寶石一樣的地磚影子。

靖文帝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向著面前兩位重臣說道:“這是朕日常飲用的小槽珍珠紅,閩州那邊的海商從外面引進來的,說是有延緩衰老、舒暢血液的作用。今日是歲尾新春,正該一家團聚、歡宴暢飲,咱們卻在這兒愁著這大胤的來年。朕便以此酒,謝過二卿。”

說完,靖文帝便將酒一飲而盡。

他這話說的嚴重,豐忱和蕭羅一聽,哪裏敢喝?兩人將酒杯舉過頭頂,噗通一聲就跪在地上。

豐忱老聲顫顫:“臣不敢領酒,為大胤殫精竭慮,這是臣等應做的。”他如何聽不出來,靖文帝這是寒摻他們兩個——不見東西不出力。

靖文帝說道:“豐相無需多慮,這大胤是個家,朕便是這個家的大家長。除夕要到了,咱們一家人喝個酒,又有何深意?”說完,他慢慢轉過身去,雙手負在身後,悠悠的嘆了一口氣,又說道:“只是今年,這小槽珍珠紅,朕是難以再喝到了。”

曹昌在靖文帝身旁待得時間長了,自然知道這時候該接什麽話,連忙說道:“皇上……”

靖文帝像是在對曹昌說,其實是在說給豐忱和蕭羅聽:“朕記得冬至時,崔貞說了段話,“父母誕一子,必哺育使之活;天生一人,必給食使之活。此天道之存焉,亦人道之存焉”。如今大胤遇了難關,朕身為天下百姓的父母,必然要使之活。朝廷虧空,各部報上來的款項又皆有明目,朕如今也只能從內府裏拿出銀子補這窟窿。這小槽珍珠紅價高稀少,雖是好物,但卻不是沒它不行。”

這話裏的內容含量就又多了。

一來就是明面上的意思,朝廷沒錢,朕要拿小金庫出來補貼,你們這群沒用的東西。

二來是說,朕都在想辦法了,你們兩個還在這裏裝聾作啞?

還有一個更隱秘的含義——你們兩個現在是朝中數一數二的重臣,雖然像你們這般的臣子難找,但也不是沒你們不行。如果你們還在這裏跟我使小心眼兒,我就廢了你們兩個。

豐忱和蕭羅都是官場上的老油條,靖文帝這麽一說,他們二人便明白了。

風裏雨裏這些年過來了,豐忱沉得住氣,蕭羅年紀輕些,自然有些冒進,加上他也是有想法的,便趁著這話頭說了下去。

蕭羅:“皇上,臣剛才聽兵部擬了來年的支出,覺得其中有兩項可以減免。一個是延慶道的軍餉供給,北胡如今和咱們大胤是兄弟之國,咱們每年給的歲銀就是買了個保險,為何還要再往那頭抵禦做文章?讓北胡看了去,還以為咱們有其他的想法,反而每年小小的騷擾不斷。

二來是閩州的海防。據我所知,這閩州的商船年年一艘一艘的往外跑,拉回來的東西,比如這小槽珍珠紅,再高價賣到宮裏。這豈不是拿著朝廷護衛邊疆的銀子,給他們經商做保障?

咱們大胤以往不通海貿,何不把這閩州商船的活兒收到朝廷裏來。這樣皇上這小槽珍珠紅就成了內務府自己的支出,中間少了閩商賺的那道差價。咱們自己還能出官商,去外面做生意賺銀子,補上今年的窟窿。日後再有大小災年,朝廷也有富余。”

豐忱看了蕭羅一眼,若說蕭羅平日裏貪些小的也就算了,山西這次拿著救命錢去貪,原本就惹人不快。如今這又想的什麽法子?縮減延慶道的軍餉?把人家商人多年打下來的海路占為己有?

豐忱連忙說道:“皇上,萬萬不可。北胡如今未曾進來,也是礙著延慶道那頭的抵禦。北胡狼子野心,人盡皆知。若是縮減延慶道的軍餉開支,如同將北面大門敞開,盡著他們往咱們家中走?”

靖文帝點了點頭:“宰相這話沒錯,延慶道的開支不能省,沒有將家中大門大敞,指望著強盜守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