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2/2頁)

怒火攻心,周和朔覺得頭暈眼花,腳下站不穩,踉蹌兩步就跌坐在了庭院裏,扶著額急急地喘氣。

花月在他身邊蹲下來,低聲問他:“降書是你逼我皇兄寫下的?”

梁魏之亂,梁朝皇子周和朔生擒大魏皇子殷寧懷於觀山,殷寧懷寫降書,叛國通敵,令京華城門大開,百姓遭難。

想起這事,周和朔依舊覺得痛快:“他自己寫的,誰能逼他?哈哈哈,你皇兄是個叛國賊,就算本宮死了,也是堂堂正正的太子爺,可他是個叛徒,要被後世唾罵的叛徒!”

“當時,他騙了大皇子。”沈知落突然開口,“他答應大皇子,只要他寫下降書,便不會動京都百姓一分一毫,大皇子信了,才寫下的那東西。”

誰知道這人假君子真小人,拿著降書貼滿了京都,也沒放過任何一個老弱婦孺。

大皇子死的時候,沈知落就在房裏站著,按照殷寧懷的吩咐,他不敢露出一絲一毫的不舍和難過,只能眼睜睜看著周和朔動手。大皇子死後,周和朔對他大褒大獎,賞他大義滅主之舉,故而後來人都說,殷寧懷是被近臣所殺。

可他們都知道,但凡是大魏的人,誰舍得對大皇子動手?

花月沉默地聽完,擡頭看向他問:“皇兄死的時候疼麽?”

沈知落突然就紅了眼。

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花月抿唇點點頭,笑著對周和朔道:“不知太子可曉得你們大梁最忌諱的事是什麽?”

身上沒由來地一股涼意,和著肚腹裏撕心肺裂似的疼,周和朔眉頭緊皺,已經是滿頭大汗。

“臣弑君,子弑父。”他咬牙說著,瞪著沈知落,“你這便是……臣弑君。”

最後三個字說出來,眼前已經是一片花白,周和朔不甘心地撲騰掙紮,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麽死了,他是大梁的太子,將來會是大梁的帝王,他還有很多事沒做,很多金銀珠寶沒花,哪兒能就停在這裏。

撐著一口氣,他開始拼命往外爬,可沒爬兩步,疼痛如潮水席卷全身,仿佛萬千鋼針在往肉裏鉆,又好似一萬只蟲子在從肺腑裏往外啃。

冷眼看著那一身綾羅滾泥,似癲似狂,花月平靜地捏了紙錢重新點上,放進了庭院的火盆裏。

“這是給大魏百姓的。”

“這是給我皇兄的。”

“這是給夫人的。”

她一邊念一邊往火盆裏放紙錢,火燒得旺了起來,像地上掙紮那人一樣,痛苦扭曲。

紙錢燒了半個時辰,周和朔也掙紮了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後,火熄人斷氣,幾縷青煙夾雜著燃盡的紙灰,飛散出安和宮的宮墻。

重陽節本該是個登高望遠的好日子,可京華屬實不太平,帝王白日裏去祭祖,黃昏回宮,路上就遇見了刺客。雖說只是有驚無險,但自己的性命被人惦記上了,怎麽都是不高興的。

結果回到宮裏,中宮還突然來報,說太子在安和宮燒紙錢,被人撞了個正著。

無祭祀私下燒紙錢,都會被當成是對帝王的不敬,更何況是太子這樣的身份,在重陽節當日燒紙?帝王大怒,當即擺駕去問罪,結果就見人從安和宮搜出刻著帝王八字的牌位、制好的龍袍玉璽,還有一具冰涼的屍體。

“太子私下祭拜,被宮人撞見,下令殺了兩個宮人滅口,結果動靜大了些,引來了禦林軍的人,撞破庭院裏的布置,太子殿下當即飲毒,只留下血書,求陛下放過東宮姬妾。”

皇後將事情稟明,又把證據一一呈上來給皇帝過目。

子有弑父之心,就算畏罪自盡,也必定會引聖怒。

“算是替殷寧懷給太子殿下的回禮吧。”花月坐在沈知落的馬車上,看著外頭倒退的宮墻,似笑非笑,“殷寧懷是不是叛徒,後世會有公論,但被抓了個正著的弑父太子,想必死了也進不得皇陵。”

“小主不是說,這輩子都與大皇子勢不兩立?”沈知落挑眉。

花月冷哼:“是啊,你瞧瞧,贏到最後的不還是我麽?殷寧懷那個傻子……”

說到後頭,她咽了聲音,抿著嘴角摸了摸自己腰間的銘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