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疾風知勁草

一瞬間,花月腦海裏劃過“聽命於我,替我監視將軍府”、“以身相許,隨我離經叛道”和“把你身上最寶貴的東西作為交換”等等一大串條件,眼眸慢慢睜大,最後幾乎是貼在隔斷的木欄上,戒備地看著他。

結果周和瑉道:“等有空,你給我說說你在將軍府當奴婢之前的事兒。”

花月眨眼,有點不敢相信:“就這個?”

“就這個。”他起身往外走,拂袖道,“這是最有趣的東西了。”

修長的身影融進了外頭耀眼的光線裏,帶著兩分恣意和瀟灑。花月擡步跟上他,心想這哪是十五歲啊,活像個五十歲的世外高人,在他的世界裏只分有趣和無趣,壓根不看利弊。

李景允走得很快,坐車是追不上了,花月給周和瑉牽了馬來,不等他多言,自個兒先上馬朝前追去。

其實聽完棲鳳樓之事,她就明白李景允不是個任人拿捏的公子哥,就算身處險境,他也應該能應付,她這一去,頗有些沒必要,也許還會招人嫌棄。

然而,腦子是這麽想的,手上的馬鞭卻甩得飛快,她踩著馬鐙,眼睛死死地盯著前頭,心裏默念千萬別出事。

京華的正街上是不允策馬前行的,李景允一到羅華街附近就下了馬,拂開衣擺大步往棲鳳樓走。

往日的羅華街附近都是熱鬧非常,今日一眼掃過去,整條街也就零零散散幾十個人在來回晃悠。他走了一段路,突然覺得不對勁。

這些人沒有一個朝他看過來的,但他掃視四周,覺得有無數雙眼睛落在自己身上。

背後沒由來地響起一聲竹笛,清幽幽的音兒盤著幾個旋傳遍了半條街。李景允一頓,眼尾掃過街道兩旁吃面蒸包子的百姓,嘴角抿起,不動聲色地就想往後退。

靴底朝後落下的一瞬間,四周風雲突變。

皇室中人向來愛養死士,大梁皇室也不例外,這些人從小被選拔進官署,長相平平無奇,出手卻極為狠戾,哪怕是穿著尋常姑娘的羅裙紗衣,下一瞬,手裏的刀也可能抹斷人的脖子。

李景允側頭躲開一刀,倏地失笑。自從兩年前在街上打鬥被他爹給抓住,他就再也沒在羅華街上動過手了,再次看見這番陣仗,一時還有些懷念。

“殺人也不報家門?”他奪了一人匕首,拋上半空翻手接住,淩厲地橫在沖上前來的死士眼前,刀鋒泛泛,言笑晏晏,“一點不懂規矩。”

那人瞳孔一縮,反手直劈他後頸,他一閃,其余死士立刻一擁而上,根本不打算與他君子過招,直接想以多欺少,就地斬下他的人頭。

李景允有點頭疼,捏著匕首的手腕甩了甩,望天輕嘆一聲:“今日遇見的,怎麽都是不講理的人。”

天上白雲拂日,驕陽淡光,一絲微風吹過,陡然染上兩分腥氣。

死士是一早就埋伏在此處的,領頭的戴著銅鑄的面具,兩道細長的眼孔裏露出渴血的神色。

誰都知道李三公子有些身手,他也自然是準備好了,幾十個人輪流上前,就算前頭死幾個人,可到後面他也會乏力,此乃螞蟻鬥象之術。

但他沒想到的是,人群裏那人出手極快,七八個人被他一刀割喉,血飛灑出去了,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李景允下手是真狠啊,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眼睛眨也沒眨,刀刃割在皮骨上,聲音聽得人耳根發麻。但凡他有一絲疲態,四周的人都會繼續往上沖,可他沒有,不但沒有,那雙眼睛還越來越亮。

濺在臉上的血一抹開,他扭頭朝旁邊猶豫的人招了招手:“過來試試,也許你能成呢?”

死士:“……”

殺人誅心。

死士強就強在信念和無畏,可就這麽一點東西,竟被他拎出來放在腳下踩,踩了個稀爛。

領頭的沉默地看著,第一次從自己手下臉上看見了恐懼。幾十個人,就這麽圍在他周圍,沒有人敢再上前。

“慌什麽。”他忍不住開口道,“獵物已經是強弩之末,也就會些嘴皮子功夫,給我上。”

幾人對視一眼,踟躕不決。

李景允依舊在笑,背抵著街邊鋪子的墻壁,笑得漫不經心,他不著痕跡地將手裏卷了刃的軟劍攏進袖口,擡著下巴道:“來啊。”

像黃泉爬上來的鐘馗,友善地朝他們張開雙手。

這誰敢來?

人群無聲而默契地往後退了半寸。

領頭知道這群人是沒了心氣兒了,一咬牙,自個兒挽弓,箭頭對準了他。一箭離弦,逼得李景允往側一躲,身形微晃。他大喜,引開一箭朗聲喊:“他沒活路了,全是虛張聲勢!”

有人重新振作,提劍來刺,領頭的長箭出手,直取李景允心口。

這箭不是很準,力道也不夠,李景允嫌棄地看著,寶藍色的衣袖微微擡起,上頭的錦鯉躍然如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