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悲慘的故事2

謝悠然心一縮,顫聲問:“後來呢?”

楚凡淡淡道:“後來,少年拿了一把刀,沖到無賴家中,將無賴一刀捅死。本來他還想沖到府衙去殺知府,可打不過衙役,眼見就要性命不保,恰逢有一批土匪經過那裏,燒了知府衙門,殺死了知府和他兒子,救下了這少年。於是,這少年便跟著這幫土匪上了一個叫黑風山的地方,做了山賊。這個少年的名字,叫阿虎。”

楚凡頓了頓,道:“少年上山後不久,就生了一場大病,後來病雖好了,卻把過去的一切都忘得幹幹凈凈了。兄弟們都說,這場病生得實在是太好了!”

謝悠然的嘴此時應當可以塞下整個雞蛋。原來,這不是楚凡的故事。

這故事中的少年竟是阿虎。那個成天看起來樂呵呵的,打退了官兵之後,還屁顛顛地跑來跟她說楊姑娘你騎馬的姿勢好好看啊的少年,竟然會有這麽一段悲慘的往事。

她還沒來得及掬一把同情的淚水,楚凡又開口了:“又不知是在哪一州哪一府,也有一個少年,他是個孤兒,從小沒爹沒娘,到處流浪。十歲的時候,有對無兒無女的好心夫婦見他可憐,便收養了他,守著幾畝薄田過活。這一年又到了納糧的日子,因為少年的養父得病起不了床,便讓少年的養母挑了一擔谷子去縣衙交糧。可他忘了告訴妻子,收糧的官吏,總是會找由頭將好谷子說成是劣谷子,將一百斤的谷子說成只有八十斤。因為這樣,官吏們才能從中賺到些油水。”

“可少年的養母,因為小時候發燒,雖然沒燒成傻子,卻是一根筋的人。官吏將他家谷子說成是劣等谷子,又說只有八十斤,她便與官吏爭了起來,結果自然是挨了一頓毒打。她不服,挑了那擔谷子,走了數百裏路,上州府告狀,結果州府也說那谷子是劣等谷子,也只有八十斤。少年的養母犟脾氣發作,居然再挑了那擔谷子,也不知吃了多少苦,走上京城,到刑部大堂擊鼓鳴冤。滾過釘板,上了刑堂,刑部老爺們聽罷案情,面面相覷。有一位老爺說了一句:若沒有這二十斤的差額,你讓老爺我們喝西北風啊?”

“於是,少年的養母又被打出了刑部。她咽不下這一口氣,又因為滾釘板並染了風寒,回來後不久就死了。少年的養父本來就病重,經不起這等打擊,便也斷了氣。少年這一年才十二歲,家裏的幾畝薄田和房子早就因為告狀而賣掉了。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少年年紀雖小,但氣性不小,咽不下這口氣,便也去擊鼓鳴冤。結果被衙役暴打一頓後關進了牢裏。在牢裏,少年吃盡了苦頭,嘗盡了心酸,從剛進去時經常被欺負,到在牢裏呆久了欺負別人,一關便是十年。”

“因為經常和人打架,所以身上總是傷痕累累。有一次,他看不慣一個衙役欺負一個犯人,便替他出頭,結果被衙役暴打了一頓,還用刀在他臉上劃了一條長長的疤。就這樣少年毀了容,破了相。後來他終於在牢裏的地底下挖了一條地道,帶領同牢的人全都從地道裏跑了出來。在被衙役追的過程當中,他們遇到了一對從那兒路過的主仆。主仆救了他們,他們便跟著那對主仆,上了黑風山,當了土匪,少年成了黑風寨的二當家,那幫跟著他從地洞裏逃出來的人,也留在了黑風山。”

謝悠然無語,這是大疤瘌的故事。

眼見楚凡又要張口,她顧不了心痛,將手一舉,“慢著!”

楚凡微微一笑,“你想說什麽?”

謝悠然試探著道:“那個,大當家,能不能講一個輕松點兒的故事?”

楚凡搖了搖頭,“沒有。”

謝悠然只得作罷。

“這回不是少年,是一個大夫。他懸壺濟世,在鄉鄰中頗有聲望。某一夜卻被縣令請進了一個園子,替一名昏過去的四十多歲的婦人診脈。他醫術高明,自然一診便說,此婦人已有三個月的身孕。誰知縣令聽了這話勃然大怒,將他打了出去。這大夫回來後仔細回想,想起丫鬟們曾經說過一句老夫人,這才知那有身孕的婦人竟是縣令守寡十余年的娘。大夫驚恐不安,知道縣令心狠手辣,只怕會殺人滅口,便帶著妻兒連夜離開家鄉。誰知縣令發現大夫逃走,便知他知道了自家不可告人的醜事,於是派了殺手,連夜來追大夫。在一條小河邊,殺手追了上來,將大夫一家砍倒在血泊之中。大夫也被砍了一刀,所幸他及時跳入河中,才撿回一命。他家破人亡,便也只得上了黑風山,落草為寇。”

謝悠然怔然半晌,低聲道:“我知道,這是胡先生。”

楚凡陷入長久的沉默之中。

謝悠然慢慢想明白了他為什麽要說這些故事,便也沉默下來。

原來這黑風寨裏的每一個人,都有一本血淚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