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玉京秋(十五)(第2/3頁)

蘇傾的睫毛動了一下。

這棟公寓是個兩室一廳的小戶型,簡裝風格,沒有多余的配飾,顯得很空,應該是個臨時居所。

江諺帶她進了空出來的那間房,裏面堆了他搬到晚鄉時的大行李箱和一些紙箱裝的雜物,他挽起袖子,三兩下搬到了陽台裏。蘇傾瞧著四面白墻,沒有掛結婚照。

江諺從櫃子裏搬出一套備用的床單,淺灰色的,是陳阿姨幫忙挑的。蘇傾見他嫻熟地換床單,看出來這些事是他做慣了的。

“你一個人住?”她自然地彎腰接住被套角。

江諺的眸子轉了一下,目光又移到了被套上,四處尋覓著拉鏈,“一個人住,不好?”

“起來。”被套擋著,只露出他略微不耐的眉眼,他抓著邊角用力抖了一下。

男孩兒勁頭很足,嘩啦的一聲,展得像狂風雷霆,每一個角都被甩得顫抖。

他把舊床單捋下來,捏了兩個角疊在一起,一低頭,下面鉆出來一個纖弱的影子,把另外兩個角遞在他手心,蘇傾的兩個辮子搭在肩膀上,眼底是溫柔深沉的憨氣:“換床單,要兩個人。”

江諺把目光移開,手揣在口袋,瞥著床:“將就一下吧。”

他把書包拎到了她房門口,半掩住房門,在門口停了一停:“我先洗澡,有事叫我。”

蘇傾坐在柔軟的床上,膝蓋上蓋著他的外套,擡了擡眼想說話,門縫的影子已經移開了。

台燈“啪”地扭開,筆尖在a4紙上胡亂遊走,電話響了好幾聲才通。

陳阿姨正在廣場上扭扇子舞,滿頭大汗,天黑得看不清領舞的動作了,大家還在熱忱地跳著。

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夥伴拿著她的老年機找她,說“小江”來電話,她還不信:“不可能。那孩子獨得呦,從來不給人打電話。”

接起來的時候,她就有些惶恐,想到的是周五煤氣灶沒關引發了火災或者周向萍找到了更好的鐘點工。

“小江,家裏出什麽事啦?”

“陳阿姨,”江諺停了一下,筆尖在紙上無意識地畫了一團黑,聲音壓低了,“請問家裏的熱水器怎麽用?”

陳阿姨默了一下,大驚小怪起來:“你這孩子,搞半天現在還不會用熱水器呀?那你以前怎麽洗澡的?”

江諺語焉不詳地“嗯”了一聲,像是小貓喉嚨裏發出的一聲咕嚕。

他懶得鉆研這些東西,吃的是冷飯,喝的是涼水,洗的是冷水澡。日子得過且過,總歸他以後入職工作,生活只會更隨便。

直到今天。

“你去浴室,我講給你聽啊,很簡單的,有兩個閥……”

蘇傾聽到浴室的門“哢噠”一聲反鎖了,客廳裏安靜無聲,她悄悄推門走出來,把大敞的窗戶關掉了一半,走到了廚房。

冰箱整齊地拜訪著新鮮的飯菜,看來家裏是有專人做飯的,她稍稍放下心來。不敢動這些菜,原封不動地關上冰箱門,又拉開櫃子,低眉看了看,目光落櫃子裏拆封的整包方便面上

聽說,不吃飯就洗澡,會低血糖。

浴室隱約傳來淅瀝水聲,爐子上咕嘟咕嘟地翻滾著沸水。

江諺洗澡的時間,比蘇傾想象中要長許多,長到她準備好一切,趴在餐桌上,手支著臉,昏昏欲睡,浴室的門才打開了。

江諺擦著頭發走出來。

屋裏彌漫的濃郁香味,登時讓他胃裏空得發痛,廚房的燈亮著,餐桌上擺了一大碗泡面,他驚異地擡起眼,短牛仔裙的女孩正嫻熟地把鍋裏的水倒進碗裏,一滴都沒濺出來,經過抽油煙機,會靈巧地低頭,不被撞到。

這幅畫面有些虛幻,仿佛她本來就該在這裏,已經在這裏生活了十幾年。

蘇傾看見了他,怔了一下,江諺淩亂的頭發上掛著水珠,皮膚呈現出輕薄透明的質地,不知是不是熱氣熏蒸的緣故,他向來沒什麽血色的薄唇,比平日要紅幾分。

她盯著多看了兩眼,就瞧見江諺眼裏的急惱與不滿——他沒想到她會走出房間,出浴室只穿了長褲,赤著上身。

他幾步走回房間,順手拿了件襯衣套在身上,胡亂扣上扣子,未擦幹的水在肩上在頸窩和背後洇開了大片水漬。

浴室的熱氣似乎被他帶出來了似的,縈繞不去,他拿手扇著風,腳勾開椅子,坐了下來,泡面的香氣不住地飄散在空氣裏。

蘇傾把泡面往他面前自然地推了推:“吃吧。”

“不好意思,用了一下你家的廚房。”她細細解釋著,手上正自然地攪著湯,拿勺子舀著吹了吹,期盼它快點涼。

“這是什麽?”

“姜湯。”蘇傾抿了抿唇,“不是淋了雨嗎?吃完喝一點。”

江諺想要點頭,可是事實上他並沒有做這個動作。他自第一口把面塞進嘴裏開始,就停不下口,風卷殘雲地吃完了整碗面,吃得太急,胃裏有些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