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溫潤如玉是席初(11)(第2/3頁)

綠豆湯有解毒的功效。

虞謠勉強定住些神,吩咐人扶虞明去歇著,自己卻實在無暇多安撫他,趕忙去看席初。

宮正司裏沸騰起來,宮人七手八腳地擡席初去旁邊條件尚可的廂房歇下,太醫施針的施針、開藥的開藥,疑與和貴君有所勾結的宮人也都要先押起來,四處都忙忙碌碌。

中毒,就算在現代,死亡率也並不低。這裏的施救方法有點類似於催吐洗胃,或灌水或灌綠豆湯一類的東西,然後再硬讓人吐出來。

過程之痛苦不言而喻,虞謠在旁邊看得心中絞痛,哭了好幾回。

“已吐出大半了,再灌兩回便是,雖難免有毒藥殘余,也可活命。”太醫的聲音還算冷靜。

席初在極度的痛苦中依稀聽到點聲音,渾渾噩噩地想:怎麽了?

她又不想讓他死了?

接著便覺又有東西灌進口中,帶著些許宜人的清香。

他不想喝,但他無力抗拒。

腹中絞痛,他不受控制地再度吐出來,他只知道自己在吐,知道周圍有很多人,其他什麽也不清楚。

過了不知多久,腹中的痛感淡去,緊接著襲來的,是無盡的冷意。

冷意漸漸遍布全身,又冷又疼,每一根神經都像浸在冰裏。

他禁不住地哆嗦,恍惚之間,仿佛又回到了沒有炭火可用的寒冬臘月。

人人都盼著過年,可他最怕過年。過年時他便要接連跪上好幾日,冷得好像血液都凍住。

不,別讓他回去……

他下意識地掙紮,想沖到正德殿去,求她許他一死。

那時他也這樣做過,只是沒有一次得以離開啟延宮。

天下都是她的,總歸是她想見他才能見,她不想,遠輪不到他去要求什麽。

“陛下……”他呢喃低語。

正抹著眼淚的虞謠一驚,連忙看去,他卻仍閉著眼,並沒有蘇醒。

“陛下……”他又叫了一聲,她抓住他的手:“貴君?”

似乎辨別出了這個聲音,他的手緊了一緊,眉心輕蹙出一條線。

“陛下……”他試圖從黑暗中分辨出她在哪兒,又茫然地自己念著,“殺了我……”

“殺了我吧……”

“貴君你說什麽?”虞謠驚慌失措,“你聽得見嗎?你別……別亂想啊!你快醒過來,我在等著你。”

不知他聽沒聽見,總之他安靜了一會兒。

再開口時,眉心卻蹙得更深:“不是我幹的……”

“陛下,不是我幹的……”

虞謠感受到了他的不安,卻不知該怎麽做,只能握著他的手,怔怔地望著他。

“不是我……”

少頃,他的聲音忽而脫去了方才的激動,陡然間變得無力。

他的眉心也舒展開,臉上一下子尋不到什麽表情了。

虞謠倏然心慌。這樣的神情,她在他臉上見過。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是這個樣子,平淡的、麻木的,不論跟他說什麽,他都沒有情緒。

因為在他心存希望地等她的時候,她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

希望殆盡之後,他變得像是行屍走肉。

“貴君……”虞謠聲音發啞,又過一會兒,卻見眼淚從他眼角淌了出來。

慢而清晰地,一直滑出來。

她恍然驚覺,她好像從未見過他哭。感嘆於他吃過的苦時,她掉過眼淚,他卻反倒一笑而過。

他跟她說:“陛下能這樣想,之前的苦也就不算苦了。”

現下,他卻反倒哭了。

她感受到了更加清晰的絕望。

“不是我……”他疲累地一遍遍念著,深陷在一場噩夢裏。

噩夢可怖,夢裏他竭力的解釋,可她不信。

他卻不敢醒。

他怕醒過來,面對的就又是萬劫不復的深淵,看不到盡頭的痛苦折磨。

.

他不醒,虞謠便不敢走,也顧不上去想別的。

她伏在桌上怔神,靜看著天地滑入黑夜,又迎來新一日的晨曦。累到頭腦發脹之時,余光終於看到床上的人動了動。

她匆忙起身,向床榻走去,聽到他虛弱地問阿晉:“這是什麽地方?”

阿晉帶著喜色:“您可醒了!這是宮正司的廂房。”

宮正司。

席初眼底一片死寂。閉上眼睛,準備迎接下來的事情。

“貴君?”熟悉的聲音傳進耳中,他微微一栗,復又緩緩掙開眼睛。

虞謠見他確實醒了,舒著氣坐到他床邊,一疊聲地問他:“你感覺怎麽樣?有哪裏不舒服嗎?想不想吃什麽?”

他有些摸不清狀況,便沒作回答,只定定地看著她。

半晌,他的目光一分分向下挪,挪到她的小腹上。

她懷孕四個多月,原已塞了個薄薄的墊子,墊出一點點顯形的樣子——至少她告訴他那是墊子。

但現在,她的身材恢復,小腹全然扁平了下去。

他神思恍惚,輕輕地開口:“陛下小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