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在她的記憶裏,那天早晨醒來的畫面,仿佛是生命的定格,無論過了多少年,她想起來都清晰的像是在現場。看著自己睜開眼,悄悄地,看他,再去伸手摸他隔夜生出來的細微的胡茬。如果她能早生兩年,她肯定,就是季成陽不拉著她去婚姻登記所,她也一定會厚著臉皮讓他和自己結婚。

如果年紀能再大一些,她還能和他一樣做記者,跟著他到處走。

紀憶微微挪動,渾身都有些酸痛的感覺,但並不強烈,其實昨晚第二次的時候……就沒有那麽強烈的痛感了。她掀起兩人之間的棉被,悄悄去看是不是真的有血,可看到的明顯是兩個人還依偎在一起的身體……

一瞬看清他的所有,讓她轟然燒起來,忙又壓下棉被。

季成陽將腿壓住她的腿,不讓她離開,就這麽閉著眼睛用嘴唇去尋覓她的臉,找到他想要親吻的柔軟的小嘴唇,輕輕含住:“還疼嗎……”

紀憶含糊地嗯著,感覺他那裏又開始……立刻就躲開:“現在不要,不要……”

她落荒而逃,從床上手忙腳亂爬下來,抓起沙發和地板上的衣服,跑進洗手間。猛地關上磨砂面,這才對著洗手池上半面墻的鏡子看著自己,不停喘氣,臉越來越紅。

她洗澡的時候,手沿著自己的身體,洗去白色泡沫,身上有隱約的紫紅痕跡,胸前,大腿上都有,看到這些,就能想到昨晚。

以至於她不敢出去,洗澡的過程緩慢極了,慢到季成陽都來拍門問她怎麽了。

紀憶這才磨磨蹭蹭穿了衣裳,將頭發擦幹,走出去。

整個白天,她在他身邊,都有種特別羞澀的感覺。

兩個人之間任何一個動作、眼神,都讓她心瞬間變軟,對季成陽又何嘗不是,只不過他不會像紀憶表現的那麽明顯,但也會很自覺地越發注意她,一舉一動,皺眉,笑,低頭,所有都如此豐富,動人心魂。

五一長假過後,紀憶返校,季成陽離開中國。

他走時告訴紀憶,他這次為了爭取能早些出去,身份並非是電視台的記者,而已經辭職,和自己大學室友一起受邀成為一家報社的特約記者。這些都是簡短交待,他對於工作的事,對她說得從來不多,主要的原因是怕讓她了解的越多,心理上得到的壓力就會越來越多。

這次遠赴戰場的日期,依舊是臨近他的生日。

他起初到伊拉克的一段時間,吃住還算有保障,生日那天晚上,他特地和紀憶越了個時間電話。紀憶告訴他,千萬不要掛斷電話,將電話放在了鋼琴上,然後很流暢地給他彈了一首《Angel》,真的很流暢,其實也不是一首難的曲子。

主要是,在季成陽的印象中,紀憶並沒有系統學過鋼琴。

他拿著電話,聽她彈完,然後又聽到電話那頭,紀憶拿起電話,問他:“喜歡嗎?”她說話的時候,聲音輕微喘息著,顯然是太緊張了。

“特地學的。”

“嗯,”紀憶輕聲說,“我練了特別久,就怕彈不好。教我的人還說,這個很簡單……可我畢竟沒學過鋼琴……還行吧?”

“不錯。”季成陽坐在窗台上,看月光下的異國他鄉。

他想起,自己如果不是堅持著這個理想,那麽此時,他應該和蘇顏,和王浩然一樣在哪裏的樂團裏,做個青年藝術家。他還記得,得獎那天合影後,有人贊揚過年幼的他們,以後一定會站在大眾的焦點處,獲得掌聲和榮譽。

然而,結果似乎背道而馳了。

他現在的職業,是隱身在焦點背後,作為一雙眼睛,來看到這些。

“你還記得這首歌,是什麽時候放給我聽的嗎?”紀憶問他。

“什麽時候?”他倒是真不記得了。

“就是……我第一次去迪廳,你早晨把我和暖暖帶回來,把我們鎖在車裏,就是聽得這首歌。”紀憶倒是印象深刻,她還特地為了這首歌,去看了電影。

紀憶的聲音,有著不甘心。

季成陽笑,恍然,不得不聲帶哄慰地回答她:“是啊,我想起來了。”

“你喜歡這首歌,是不是因為歌詞?”紀憶好奇問。

“歌詞嗎?”季成陽在腦海中回憶了一遍。

大概猜到了她所指的是那一句: In the arms of the angel,

Fly away from here,

From this dark, cold hotel room and the endlessness that you fear.

You are pulled from the wreckage of your silent reverie,

You are in the arms of the angel,

Mayyou find some comfort here.

在天使的懷裏飛離此地,遠離黑暗、陰冷的旅店和無窮的恐懼,將你從無聲虛幻殘骸中拉出,願你在天使的懷裏得到安慰。

他看著窗外異鄉的月,他不太記得最初聽到這些歌詞想到的是什麽,或者根本沒有女孩子那麽敏感的想法,可現在,聽到她這種問法,忽然覺得的確如此。這世界上所有反戰的人,應該都會有這樣不切實際的願望,想要這世上真有上帝,有天使的存在,最終能將那些無端落入炮火和死亡中的平民帶走,帶離這人間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