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情斷義絕(第2/3頁)

此生此世,明台公主是再也回不了長安了!

她用自己的血來告誡首鼠兩端的朝廷,世間沒有勉強得來的太平,公主們的青春和愛,也無法換到匈奴人的止殺止伐,如果和平是用公主們的無奈下嫁和無數嫁妝換來的苟且,這與屈膝投降有什麽區別?

“皇上下決心了嗎?”平陽公主問道。

“皇上得到書信,震動無比,他已經正式下詔,永遠斷絕與匈奴和親。”曹壽回答說。

開國以來,直到這第五個君王,才總算停止了恥辱的和親。

平陽公主舒了一口氣,淚眼迷蒙中,她似乎又看見了那個白雪紛飛的冬日下午,看見了纖瘦而清秀的明台公主,看見了匈奴使者的彎刀,和右賢王王子那不懷好意的微笑。

歲月如流,深得景帝厚愛的平陽公主,也終於成了一個平常的婦人,再沒有從前的剛勇和豪邁,從前燃燒於心底的大志,在相夫教子的無數日月裏慢慢彌散,無跡可尋。

曹壽陪她靜靜地坐了片刻,站起身來,笑道:“公主,天晚了,早些安息吧。”

“唔。”平陽公主點了點頭,淡淡地道,“你先睡吧。”

曹壽屏去隨叢,大步流星地向正房裏走去,他的步履顯得既焦急,又零亂,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平陽公主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屏風後面,不禁心下生出極大的疑惑,夫妻多年,她太了解他的個性了。

一年來,曹壽很少能坐下來這樣平心靜氣地和她聊天,長安城裏紛紛傳說,他在外面有了女人。而今天,他這樣焦急地回來,也是為了女人嗎?

“如意,你知不知道侯爺今天回來有什麽事情?”平陽公主壓低了聲音,問著自己那個心思慧黠、消息靈通的貼身侍兒。

如意看了一眼平陽公主陰郁的臉色,有些猶疑地答道:“奴婢不敢說。”

“但說無妨。”

“侯爺他……”如意欲言又止,。

“你快說下去。”平陽公主著急起來,拍著床問道,“如意,到現在你還要瞞著我,就是你侍主不忠!”

“是,奴婢聽家奴們私底下說,侯爺在外面蓄了兩房不滿十八歲的姬妾,叫作楊姬、柳姬,是一對姐妹花。”如意打量著平陽公主那波瀾不驚的表情,忐忑不安地回答。

“她們是哪裏出身?”

“倒還是好人家出身。她們是從前壞了事的郎中令王臧的女兒,算得上大家閨秀。”如意看見平陽公主臉上的線條忽然變得堅硬,她知道平陽公主在克制著憤怒,好些年了,平陽公主的臉上再沒流露過這般有棱有角的線條,“侯爺在去年的上林苑春宴認識了她們,便心神不舍,托人說合了這門親事。奴婢聽得跟隨侯爺出門的曹六兒說,她們是用雙馬安車接入長安城的平陽侯府的,侯爺還擺了幾十桌酒,延請了半個長安城的親貴子弟。”

平陽公主緊緊咬著下唇,從喉間發出一種澀澀的聲音:“去年上林春宴?就是我生女兒的時候?”

她的問話聲是那樣淒楚,如意低頭答道:“是。”

“好如意,你也幫著他們瞞我,原來我真是那個在最後才能知道真相的可笑而愚蠢的妻子!”

如意的眼睛濕潤了,她在平陽公主的膝前跪了下來:“奴婢是怕公主生氣。奴婢當時以為侯爺會和從前一樣,只是逢場作戲,過不久就會將她們拋之腦後。”

“看來咱們的侯爺已經是長安城出了名的風流公子了?”平陽公主譏諷地反問道。

如意再次低下了頭,她不敢回答這個問題。

這些年來,平陽侯曹壽的確經常出入樂坊、永巷,在別府裏蓄養美婢,他和平陽公主名下封地的所有地租、賞賜,都供應了長安別府的花銷。

灞河邊的公主府,基本上是平陽公主獨力在主持,而府中用的上下侍役,卻大多是曹壽的心腹,所以曹壽在外面的這些風流事可以長久地瞞住平陽公主。

平陽公主不再詢問,她在一瞬間就收斂了臉上的怒氣,輕盈地攬住雪白紗衣,優雅地站起身來,向畫堂深處走去。

畫堂裏,燭影輕搖,屏風上的雨中賞花圖越發顯得幽靜。

“公主。”正坐在桌前飲茶的曹壽,站起身來。

與他成親這麽久,平陽公主第一次發現,曹壽的神情和微笑是這麽虛假。

“唔。”她淡淡地答應一聲,就向自己的正房走去。

曹壽跟在她的後面,正想推門而入,平陽公主忽然轉過身來,穿珠履的腳蹬住門,扭臉溫和地問道:“侯爺,你今天回來有什麽事情?”

曹壽本打算和平陽公主親昵一番之後,再說出自己所請,此刻他看著平陽公主眼中洞悉一切的神情,只得收攏了笑容,嘆息道:“公主,我遇見了一件麻煩事。”

“你說。”平陽公主語調越發溫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