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尉遲綠萼(第2/8頁)

“劉昶因久駐邊關,屢次上表求告回京,卻不得應允,所以對楊堅心懷怨恨,加上西河公主一直沒有忘記宇文家的血仇,所以下定決心起兵作亂,慶州有七八萬軍隊,願與可賀敦裏應外合,一同反隋。”楊欽壓低聲音說道。

還有這種事?宇文家的血仇已經鑄下了十年,十年來,劉昶和西河公主連一絲哀情都沒表示過,在大隋過著富貴榮華的好日子,她才不信,這種勢力正隆的當朝權臣會突然反戈作亂,對抗大隋。

“荒唐,無憑無據,僅以你幾句空穴來風之語,叫我如何相信?”宇文若眉毫無興趣,若是西河公主心中真有這亡國滅家之恨,十年來,她怎麽會一封信都沒給自己寫過?

楊欽從懷中取出一枝玉笏,雙手獻上,道:“可賀敦,我來的時候,西河公主給了我這枝玉笏,她說你若是不信,就讓你看看這個。”

宇文若眉接過這面玉笏,手指不禁一顫,這個玉手板她很熟悉,白玉板上雕著雲頭,上面刻著一個篆體的“趙”字,正是她父親趙王宇文招上朝時所攜的玉笏,玉笏底部還有一絲不易發現的裂紋,那是她小時候拿著玩耍跌落地下留的痕跡。

“你……她是從哪裏得來的?”宇文若眉顫聲問道。

這無疑是趙王的舊物,西河公主讓來人拿著這面玉笏,用意很明顯,就是要宇文若眉不忘父仇、盡快發兵。

“西河公主說,這些年來她從沒忘記要替兄弟們報仇,也希望可賀敦能盡快發兵。”楊欽答道,“慶州十天後就將樹起反旗,倘若可賀敦能及時響應,那大隋的西北邊陲,便會為突厥鐵騎踏破。”

宇文若眉望著手中的玉笏,又望著一旁站著的安遂迦,深覺頭痛,嘆道:“大可汗手下雖有三十萬軍馬,可分派各處,如今倉促之間能直接調動的人馬,還不到十萬,西突厥的泥利可汗又忙於部落事務、遲遲不能發兵,就算我能說服都藍可汗引兵攻隋,這麽短的時間、這麽少的兵馬,又何濟於事?”

楊欽道:“慶州是大隋西北門戶,有八萬守軍,可賀敦只要答應起兵,彭城公與西河公主就會立刻獻出城池,替可賀敦引路東進,進攻大興城。如今彭城公劉昶擔心叛謀外泄,無法再等待時日,十日之後就將明檄天下、樹起義旗,倘若可賀敦不從長城外領兵馳援,只怕西河公主夫婦不久就會被駐守並州的晉王楊廣圍攻殺害。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望可賀敦三思!”

見宇文若眉還在猶豫,安遂迦也道:“可賀敦,聽起來,這的確是個千古良機,慶州離長城不遠,只要攻下慶州,可賀敦就可以把慶州變成東突厥的要塞,派重兵駐守,讓大隋的西北邊境無險可守。到來年春天,我們西突厥內亂平息,泥利可汗的大軍和都藍可汗的大軍合兵一處,就可以直接由慶州出兵,減少幾百裏長途奔襲的路程,更加勝算在握。”

他的勸說終於讓宇文若眉下定決心,她重重一拍案幾,道:“好!楊欽,你帶我的信,去回復西河公主,後天一早,我的八萬兵馬就從都斤山出發,直擊慶州,讓西河公主獻城出降,一起為宇文家報仇!”

楊欽高興地拱手答道:“是!”

大病初愈的獨孤伽羅,臉色憔悴蠟黃,看在高颎眼中,不免有些惻隱之心。

這個端坐在文思殿裏的女人,不過是個統領六宮的皇後,本不需要天天操心朝中政務,可事實上,她卻是個既要思慮軍事政務、又要操心後宮百事的無名無義的皇帝,而那個曾經對她言聽計從、循規蹈矩的夫君,坐穩皇位後,卻越來越有自己的主意了。

獨孤伽羅劇烈地咳嗽了一陣,用手帕擦拭去嘴角的一絲血跡,喘息著問道:“獨孤公,你說有事要面奏,到底是什麽事情?”

高颎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同情心。

伽羅自己也說過,居此高位,就要擔此重任,承國之垢,始為社稷主,承國不祥,始為天下王。

盡管她病弱,盡管她疲憊,可倘若他因此便對真相隱瞞不報、不敢進言勸諫,那他不但是沒盡一個宰輔應有的職責,也是陷伽羅於不仁不義。

“哦,臣想說的是,皇上近來的行為令人不解,有失帝王體統。”

“怎麽?”伽羅不禁一驚,高颎是個謹言慎行的人,說話向來小心翼翼,從沒像今天這樣尖銳過,很顯然,楊堅的言行已經令他無法心平氣和地進諫。

她不禁費勁地回想著,最近楊堅做過一些什麽事情?因為臥病,她已經有一個月時間沒跟著楊堅去上朝了。

“皇上開國之初,廢除了北周的《刑書要制》,下令寬免刑罰,可他自己近來卻往往一怒之下,不問青紅皂白就大動殺機。上個月,皇上在太極殿上,一天內四次對大臣行刑,當眾剝去那些年高位重的大臣的外衣,用大杖捶楚,打得他們皮開肉綻,有一位六十多歲的大臣甚至因為刑重死去……五天前,臣和另幾位言官在太極殿上向皇上進諫,說朝堂不是行刑的地方,皇上竟然拒諫,臣叩頭不止,皇上沉默半晌,才命人從殿上撤走了刑杖,可就在前天,他又在太極殿上殺了兩名大臣,其中一位,是兵部侍郎馮基……”高颎猛然擡起臉來,一向言語穩重得體的他,竟帶著憤激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