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有眼無珠

廊坊地處京畿要塞,無論地理還是人氣都是相當旺的。

千戶長梁冬林正在自家廡廊下逗鸚鵡。

梁家祖上有軍功,雖然說太平年景讀書為高,但本朝皇帝雨露均分,文武皆重,幾代下來他們這些有官職的軍戶仍然還是財權並重,就好比農籍裏也有鄉紳,太平年間於他們來說,就是坐等攬財的好時候。

前陣子端親王世子要嚴治衛所將官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他也不是沒收到風,但這種錦繡堆裏出來的公子哥兒又有什麽能耐?一無建樹二無威信,僅憑著皇上的恩寵和親王世子的出身攬了這正二品的軍職,整個大營裏誰真正把他放在眼裏?

結果可不是束手無策,最後還是端親王出面治了十幾個人略略治了才讓他下了這台。

皇上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居然讓自己乳臭未幹的侄兒來擔這軍紀大任,到時候丟了臉,他當皇帝的臉上不是也不光采麽?

梁冬林慢悠悠地啜著茶,又攏著嘴兒去逗架上還蹦噠著的鸚鵡。

“這鳥兒是怎麽回事?這兩日怎麽夜裏還這麽精神?”他問身後的仆從。

仆從正要答話,院門外卻匆匆走進來個著百戶長服飾的軍士:“稟大人,咱們衙署的路上方才又來了幾個人,各自皆騎著馬,幾個身材魁梧看著武功極為高強,當先的兩個看著不像是平民百姓。”

梁冬林還沒聽完就皺起了眉頭,“八成又是來打秋風的!為了東郊那塊地,最近來煩我的還少麽?!”

百戶長道:“要不小的把衙署給鎖了?”

“去吧去吧!”梁冬林不耐地揮手。

穿著尋常衣袍的宋澈停在千戶所衙署門前,望著門口掛著的大鎖,臉色變得跟天色一般黑了。

衛所軍戶們戰時打仗。閑時種田,都分散在屯營附近各莊子上,衙署不但是演兵操練之地,也是藏管兵器裝束之地,是必須時時都有人看守的。

文士打扮的徐瀅站在馬下,探頭望著靜悄悄的院墻,也是冷笑了。

方才在來的半路上分明還見著院內有燈光。等到了近前便只剩一把鎖。要說這梁冬林沒在半路設暗哨,她敢把這腦袋擰下來給他!

當然作為一軍之將領能有這樣的警覺性是很不錯的,可察覺到他們來便就把門上了鎖。就不正常了。他們這一行不但換了裝束,還連所騎的馬匹都留在了廊坊城內,梁冬林作為千戶長還沒有資格進京,也不認識宋澈這位新上司。那他為什麽要鎖門?

商虎走到宋澈面前:“要不屬下去找個人來問問?”

宋澈二話沒說,抽出腰間寶劍便往門鎖上砍去。聲音在這靜夜裏顯得格外紮耳。

百戶長帶人隱在遠處,見狀嚇得瞪大了眼,“快去報梁將軍!”

衙署門上的銅鎖哪敵得住宋澈的寶劍,沒兩下就啪啦掉地了。

侍衛們進內尋著了燈油蠟燭。將正堂點了個敞亮,又去廚下沏來幾碗茶,門外就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來。

“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動我衙署大門!”

有粗莽的聲音傳進來,很快。腆著大肚子的梁冬林便就一身錦衣的闖進來了,[必須在這裏睡一覺,各種互動,各種親密情節要爽,就得鋪墊好梁冬林對他們的虐

怎麽虐?

下毒害人?

為什麽下毒?

讓他們住下的時候看出來他們身份不凡]身後還跟著一大幫拿著長矛的軍卒。百戶長指著正五馬長槍坐在上首太師椅上的宋澈:“大人,就是他!就是這廝把咱們的門鎖砍掉了的!”

梁冬林也是老官油子了,先前聽說有人砸他們的門鎖也是有些吃驚,是以進門時並未如何,等到眼下一看,這罪魁禍首竟然只是個十七八歲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身邊也只有個娘娘腔的帳房先生般的年輕文士,那底氣就上來了!

“你破壞軍衙財物,該當何罪!”

宋澈平視前方,一張臉沉到發青,卻沒說話。

徐瀅咳嗽了下,躬腰道:“大人,這位大人問您話呢。”

宋澈便往梁冬林臉上掃了一眼。

梁冬林只覺寒風嗖嗖地往頸邊溜過,再聽得這聲大人,不由立刻道:“不知這位官爺打何而來?”

宋澈仍未動。

徐瀅在後頭擰了他脊背一把,他面肌抖了抖,強行緩下面色,從腰上解下徐鏞的腰牌拍在桌上:“我是兵部武庫清吏主事劉珍,奉命南下去神策衛辦事,途中趕路匆忙,不料失了盤纏,無處就宿,故而拐到梁大人處來借個方便。”

朝中六七品的官牌規制是一樣的,梁冬林拿起腰牌看了看,立刻換了面色:“原來大人是兵部的差使。在下有眼不識泰山,還望恕罪。”

雖說千戶長官職給主事高上兩級,但京官總比外官架子要大,且又是打的兵部差使旗號,梁冬林恭謹些很在情理之中。但話雖說的恭謹,那目光卻仍在宋澈的黑臉上直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