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二更)

小忠子看著雲遲說不出話來。

依照太子殿下的意思,太子妃她有生之年……那還有多久?

他幾乎要哭出來,但看著雲遲的模樣,他不敢哭,他的確是嚇壞了,他顫著聲問,“您不是帶太子妃進了禁地嗎?太子妃癔症沒再發作,且自那日一日比一日好了,就跟以前一樣了,癔症沒解嗎?”

雲遲涼聲說,“根本就不是癔症。”

小忠子睜大眼睛,“殿下,那……是什麽?”

雲遲搖頭,溫涼地說,“我也不知道是什麽,但肯定不是癔症,癔症也不過是一個說法罷了。”

小忠子心疼雲遲,“殿下怎麽就這麽命苦呢?好不容易有了太子妃,卻……”

“命苦?”雲遲笑了笑,笑意不達眼底,“本宮的命不苦,本宮是幸運的。”話落,他身子向後一仰,軟倒在榻上,錦被上還有花顏殘留的氣息,他的身上也有,他手無意識地攥了攥錦被,“你下去吧!讓本宮一個人靜靜。”

小忠子點點頭,從地上爬起來,出了內室,關上了房門。

房間靜下來,昏黃的燈光映照在帷幔上,往日,這燈光照的人心暖,如今這燈光也冷清得很。整個房間,都透著一股濃郁的冷。

他躺了十年的房間,第一次覺得徹骨的冷。

他不能想象,如今花顏只是走了,他便如此感受,若是有朝一日,花顏丟下他去了,此生再也不見,他會如何。

哪怕不要江山,他也是恨不得陪著她一起的。

他想著,花顏了解她,她比他多活了一輩子,看得透,她看得透自己,也看得透他。

論心中有江山大義來講,她比他有江山大義。

就如四百年前,天下生靈塗炭,懷玉帝回天無力,她是救臨安花家沒錯,但也是救了天下蒼生。

如今,他怕毀了他,怕毀了南楚江山,怕這天下的黎民百姓沒了他,便沒有了天下盛世長安。

雲遲閉上眼睛,他都懂,他都明白,他都能體會,但是,他做不到。

他騰地又坐起身,快速地穿戴妥當,風一般地沖了出去。

小忠子在外面只聽到門“咣當”一聲打開,他擡眼,只看到一團青影,他愣了愣,喊了一聲,“殿下?”

屋內沒人聽聲。

他覺得不對,立即又沖進了屋,屋中果然已經沒人,他看看外面漆黑的夜,淅淅瀝瀝的秋雨,心不由得提起來,大聲喊,“雲影,雲影!”

雲影同樣沒聲。

不過他這一喊驚動了方嬤嬤,方嬤嬤立即進來,對小忠子問,“怎麽了?”

小忠子立即說,“太子妃離開了,殿下心情不好,如今怕是追出去了。”

方嬤嬤壓低聲音說,“不要聲張,太子妃剛走,殿下追出去也無礙,我們等等,沒準一會兒殿下就回來了。”

若是往常,小忠子自然是不急的,但是今日,聽了雲遲的話,他心中沒底,對方嬤嬤說,“殿下心裏有些想不開,我怕……”

方嬤嬤也察覺出小忠子今日不對勁,對他問,“怎麽了?出了什麽事兒?讓你這般害怕?”

小忠子張了張嘴,事關太子妃的命,他還是住了口,嘆了口氣,“等殿下回來吧!有些事兒,我不能亂說,嬤嬤你也不能亂聽。”

方嬤嬤是個沉穩的老人,聞言不再問了,但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雲影在雲遲離開東宮後,自然也跟了出去,他是太子殿下的近身暗衛,自然第一時間就知道太子殿下的動作。

自從在南疆闖進蠱王宮後,他這是第二次看到太子殿下方寸大亂。

花顏和采青出了鳳凰西苑後,很快就匯合天不絕、安十七、花容、五皇子出了東宮。

為了避人耳目,一行人坐了兩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馬車,因今日下了一日的雨,街道上沒什麽行人,兩輛馬車暢通無阻,順利地出了城門。

出了城門後,兩輛馬車繼續往前走,而一行人則穿上了雨披,換了馬匹,前往半壁山清水寺。

花顏剛要縱馬前往清水寺方向,感覺身後有熟悉的氣息追來,她攏住馬韁繩回身去看。

須臾間,雲遲立在了她身後不遠處。

雲遲沒穿雨披,周身已經被細雨淋濕,在夜色裏,透著濃郁的冷清。

花顏認出雲遲,一愣,不由出聲,“不是讓你歇著嗎?你跑出來做什麽?”

雲遲看著花顏,抿唇不語。

花顏見他就這麽淋著雨,心下一緊,翻身下馬,隨手將掛在馬鞍前的傘解了下來,快走兩步,來到他身邊,將傘撐開,罩在了他身上,遮住了細密的雨。

她有些惱怒地看著雲遲,但看到他晦暗低沉的眉目,責怪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來,不由軟了聲音,“昨日我還誇你乖呢,今日這是耍什麽孩子脾氣?不是早就說好今日走的嗎?”

雲遲看著花顏,一聲不吭地一把將她拽進了懷裏,緊緊地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