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一更)

皇帝聞言,極滿意地點了點頭。

花顏看著皇帝,雖然體格孱弱,氣色不大好,眉宇疲乏,一身湯藥氣,但一雙眼睛貴在清明,可以算得上豁達睿智了。她不由得想起四百年前,她初次隨太子懷玉進宮拜見他父皇時,那一雙渾濁的眼,與如今何其天差地別。

南楚傳承四百年,從沒出現過昏君,哪怕如今皇上孱弱,一年有大半年纏綿病榻,但依舊心念社稷,固穩江山。

雲遲遇到這樣的父皇,是極幸運的。

太子懷玉沒有他這麽幸運,他的一切,都不幸運,包括遇到她……

花顏不由得氣血又湧了湧,擡手按住心口,將翻湧的氣血壓了下去。

“怎麽了?”皇帝發現她神色不對,似突然十分蒼白,不由得開口詢問。

花顏定下神,慢慢地放下捂在心口的手,面色攸地恢復如常,淺笑著說,“不曾怎麽。”

皇帝看著她,有些懷疑剛剛是自己看花眼了,他擡手揉揉眼睛,再看花顏,依舊如來時一般,淺笑嫣然,他笑著嘆了口氣,“朕老了,體虛力乏,近年來愈發力不從心,老眼昏花了,只盼著你和太子別再出差頭,順利大婚,你們大婚後,朕就將這皇位傳給他,退位頤養天年。”

花顏看著皇帝,“皇上尚年輕得很,天不絕就在東宮,改日讓他進宮為您把把脈。”

皇帝笑道,“朕聽聞天不絕這些年一直在花家?”

花顏搖頭,“不算是在花家,是我為了哥哥治病,給他尋了一處清靜的地方,早先是我強求了他,後來他習慣了與世無爭,便不想出去了。”

皇帝點頭,“朕倒是極想見見他,朕這副身體,太醫早說是生來弱症,只能將養,根治不得。不知若是他診脈,能有什麽不同。”

花顏笑著道,“改日讓他診診就知道了。”

皇帝頷首,道,“上次,朕與你對弈,你說不懂棋藝,故意糊弄朕。來,今日你好好與朕下一局。”話落,吩咐,“來人,擺棋。”

花顏一怔,沒想到皇上還記著這一茬,連忙笑著說,“不敢糊弄您,我是真不能下棋。”

皇帝蹙眉,“早先你一味退婚,凡事都做出不通無術的樣子來,朕不知你能耐,太子能順利平復西南,別人不知,朕曉得有你的功勞。如今你還說不能下棋?顏丫頭,你是怕贏了朕,朕治罪於你不成?”

花顏無奈地笑著說,“不是,是真不能下棋。”話落,她琢磨著說,“琴棋書畫上,我唯獨書法拿得出手,太子殿下見了我的書法,是稱贊不已的,皇上您身子不好,下棋費神,不如我就寫兩張字帖,給您品鑒一番?”

皇帝聽聞雲遲都誇贊,頓時將對弈之事丟在了一旁,立即說,“行,這個也好,那就這個。”話落,吩咐王公公,“快,給太子妃備筆墨紙硯。”

王公公連忙應了一聲去了。

不多時,筆墨紙硯備好,擺上桌,王公公為花顏磨墨。

花顏伸手挽起袖子,站起身,走去了桌前。

皇帝注意到她手腕的手鐲,驚訝地說,“顏丫頭,你手腕的鐲子,可有什麽來頭?”

花顏腳步一頓,動作一僵,隨意地晃了晃手腕的鐲子,不當回事兒地笑著說,“家傳的物事兒。”

皇帝仔細打量了一眼,“這鐲子是個好物事兒,難得一見,稀罕得很,是個傳世的珍品。”

花顏笑著說,“的確是挺難得的。”

皇帝不再糾纏鐲子,還是好奇她的字帖,催促,“快寫吧!朕瞧瞧,何等的書法讓朕的太子贊不絕口?當世名帖他都不稀罕的,別是他說好話為了哄你開心。”

花顏抿著嘴笑,想著雲遲的確是個會哄人的,明明看著是性情溫涼的那麽一個人,偏偏哄起人來,令人能感受到他濃濃的熱情和滿腔的心意。

想到雲遲,她心中不由得暖了起來,落筆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地寫了兩張字帖。

兩張不一樣的字帖,一張是正楷,一張是草書。

寫完後,她輕輕擡手揮幹了墨,將字帖遞給了早已按耐不住看過來的皇帝。

皇帝拿過字帖,眼睛一亮,連聲大贊,“好好好!不愧是太子也稱贊的書法,果然是……當世名帖也不及你這字帖,風骨天成。”

花顏笑著放下筆,“得您誇獎了!”

皇帝看著兩張字帖,仔細地逐字品鑒了一番,愛不釋手地說,“的確是好字。”話落,好奇地問花顏,“你這字,是如何練成的?”

花顏自然不能對皇帝說天生就會的話,笑著道,“自小陪我哥哥一起練的,他在病中時,每日無事兒,我多數時候陪著他,拘著性子,也就練成了。”

皇帝笑道,“原來如此,朕就說嘛,你這丫頭是個好玩的性子,怎麽會耐得住性子練成這麽好的字帖,原來是你哥哥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