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二更)

天不絕知道雲遲極厲害,否則也不會僅僅監國四年,便將朝野上下把控在手。他做好了準備,但是依舊沒料到雲遲厲害至此,猜測得準確至此。

他看著雲遲,徹底地啞了聲。

雲遲盯著他不放松,“神醫谷一直在找你的下落,你離谷多年,進京後,易容偽裝,不露真顏,應該不想讓神醫谷的人找到你吧?只要你告訴本宮,哪怕你堂堂正正真容在京城大街上走,本宮也不會讓神醫谷的人找上你。”

天不絕想著太子殿下這許諾夠重,可是奈何,他不敢應。他無奈地拱手,“太子殿下恕罪,你若是想知道什麽,就問太子妃吧!別說被神醫谷找到,只要她不讓老夫說的事兒,老夫死也不敢說啊。”

雲遲眉目凝然,“這麽說,本宮猜對了?”

天不絕沉默等於默認。

雲遲看著他,“連你也沒有法子,讓她瞞我至此,定然是極難解,或者是無解,她不想讓本宮擔心,所以,一力瞞下。”

天不絕不說話,這話他沒法接。

雲遲也不為難他,站起身,出了天不絕的住處。

天不絕站在門口,看著雲遲撐著傘離開,灰白的天幕下,雨簾串串,打在青竹傘上,滾成豆大的玉珠,噼裏啪啦地落在地面的玉石磚上。他的身影在傘下,如青山般俊秀高遠。

花容悄悄地探出頭,瞅著雲遲消失身影,小聲問天不絕,“怎麽辦?要不要告訴十七姐姐?”

天不絕咬牙說,“告訴什麽?她對誰好,就會一根筋地好,我什麽都沒說,但是阻止不了太子殿下猜測不是?”

花容點點頭,小臉上布滿憂心。

天不絕琢磨著說,“她昏迷,只有太子殿下能喊醒她,她的魂咒,若是說與太子殿下沒關系都不可能,偏偏她還想瞞著她,如今太子殿下聰明,瞞不住也好。靠我父自己,救不了她。”

花容小聲說,“待十六哥哥回來,我與十六哥哥說說,讓十六哥哥給公子傳信,問問公子。”

天不絕點頭,“他寵妹妹,寵的沒邊了,這事兒她求了他,他就答應。真是……”他說著,搖搖頭,進了裏屋。

雲遲回到西苑,花顏依舊在睡著,且睡得很熟,他解了雨披,待散掉了身上的涼氣,才來到床前,坐在床邊,看著她。

她眉心攏著一團青霧,似濃的化不開。

他想著什麽時候開始,她的眉心開始攏了一團青霧的呢,似乎就是在南疆使者行宮他第一次親眼見她癔症發作之後,起初,是輕輕淺淺,隱隱約約,如今是愈發地濃郁了。

雖然,她對著他的時候,或嗔或惱,或笑或逗趣,整個人暖暖的,軟軟的,陽光明媚,但是內裏,他能感受得到,她似在與什麽對抗,每日都掙紮得十分艱辛。

他本以為,這麽久了,她會與他說的,但是顯然,她沒有這個打算,不止沒有,而是堅決地瞞下了。

她隱藏的,塵封的,不可碰觸的,讓她沾了就會發作受傷的,到底是什麽?

他忽然記起,那一日,花顏對她說,讓她答應他,在她有生之年,她陪著他,若她有一天嘔血而亡,徹底長睡,叫也叫不醒的那種,讓他就別費心力了,屆時,他可能已經是皇帝,就再立一個皇後,她九泉之下,也同意的……

就是這樣的一番話,他當時怒極,卻是至今記得清清楚楚。

她說,她也許有朝一日,熬不過天命所歸。生而帶來的東西,就如打了的死結,怎麽能解掉?

他說誓死也要她陪著!她當時便又嘔了血。

在臨安花家時,他不想逼迫她將心底不想攤開的黑暗袒露,只等著她,等她準備好,願意告訴他時,但今日見了天不絕後,他終於明白,她是想一直瞞著他。

她明白他娶她,要的不是一朝一夕,要的是長長久久,若她不能陪著他長長久久,他定會受不住的。

也就是說,能讓她瞞死他的,應該是癔症無解,命不久矣了。

他想到此,臉色一下子血色全無。

花顏睡著,似感受到了什麽,忽然睜開了眼睛,眼前,是雲遲蒼白的臉,她迷迷糊糊中一怔,睡意醒了三分,伸手摸摸他的臉,他的臉清涼,她的指尖放在他臉上一陣涼意,她輕聲問,“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兒?”

雲遲握緊她的手,想說什麽,看著她的臉,又吞了回去,搖頭,溫聲暗啞地說,“沒事兒,看你睡的不安穩,我過來瞧瞧你,繼續睡吧。”

花顏疑惑地看著他,指出,“你臉色很差。”

雲遲漸漸地恢復神色,淡笑,“川河口一帶水患問題一日不解決,總讓人心情不好。”

花顏聞言坐起身,對他說,“我昔日曾經在川河谷待過許久,也曾看過許多治水書籍,對川河谷地形也極了解,不如我幫你參謀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