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一更)

誠如雲遲所料,花灼歇了大半日,一改白日風塵歸來的模樣,容色再不見沉暗疲憊,十分神清氣爽。

用過晚膳後,他正在給天不絕寫信,說的自然是花顏最近癔症發作頻繁之事,與他商議,若是蘇子斬境況穩定後,他最好來臨安一趟,當面診脈商議。

秋月領著雲遲來到花灼軒,門口處,牌匾上以狂草書寫著“花灼軒”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筆鋒張揚飄逸,灑意輕狂至極,與“花顏苑”那三個字不相伯仲,相得益彰。

雲遲停住腳步,看著牌匾上的字,想著兄妹二人自小一起長大,情分非常,著實讓人羨慕。

秋月見雲遲停住腳步,也跟著停住腳步,小聲說,“公子因出生就有怪病,小時候,十分不喜多言,淡薄寡歡,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異常封閉自己。但自從有了小姐,因小姐整日裏圍著他鬧騰,便漸漸地不一樣了。”

雲遲點點頭,天生有怪病,不能見光,任誰也活潑不了。

秋月見雲遲認真聽著,繼續說,“小姐生來就會很多東西,且每一樣東西,都極好,她在別人面前從不輕易展現,但偏偏到了公子面前,卻都顯唄得不行,長而久之,公子就被小姐激起了不服輸的脾性,勢必要到與她一較高下的地步,免得當哥哥的總被妹妹笑話不如她。”

雲遲低笑,“她是故意的,想要激起他的鬥志。”

秋月點頭,“嗯,小姐就是故意的,公子小時候總覺得活了今日沒明日,但因為有小姐在,他挨著疼痛,學盡所學,小姐會的,公子一定要會,小姐不會的,他也要會,一年年下來,全身的病痛似乎都因此忘了。”

雲遲輕嘆,“她性情堅韌剛毅果敢,任誰與她在一起,都會樂觀向上。”話落,他忽然想起了花顏癔症發作被他喊醒後與他說的那一番話,面上的笑意緩緩地收了。

該是何等的無力無奈,才會讓她那樣的人,竟然說出那般泄氣無望的話。

他抿起嘴角,從牌匾上收回視線,進了花灼軒。

有小廝見到雲遲和秋月,連忙見禮,“太子殿下,秋月姑娘!”

雲遲頷首。

秋月拉住那人小聲問,“公子在做什麽?去稟一聲,就說太子殿下來了!”

那人同樣小聲說,“公子在書房寫信。”話落,立即道,“我這就去稟告公子。”說完,連忙向書房跑去。

秋月引路,帶著雲遲向花灼的書房走去。

花灼軒也栽種了許多花樹,都是珍奇的品種,地面上碧玉石磚落下了花樹飄落的花瓣以及斑斑樹影。

來到花灼的書房,那小廝已經稟告完,對秋月點點頭,意思是公子知曉了。秋月剛想上前叩門,書房的房門打開,花灼拿著一封封好的信函從裏面走出來。

他先是看了雲遲一眼,淡淡說,“太子殿下不抓緊時間陪著妹妹,竟跑來了我這裏,要知道,她未大婚前是不會隨你進京的。”

雲遲含笑,“她在睡著,且睡得熟,怕是明日才會醒了,我仰慕大舅兄已久,趁機前來叨擾。”

花灼揚了揚眉,也笑了一下,“既如此,倒也好,免得她醒著鬧騰人。”話落,他讓開了門口,“太子殿下請!”

雲遲點頭,緩步進了花灼的書房內。

花灼沒立即折進去,而是看著秋月說,“你如今歇了大半日,總算是能看了。”

秋月臉一紅,跺腳,“公子早先也不怎麽好看的,一身風塵仆仆,灰撲撲的,還陰沉著臉,著實嚇人,竟然還取笑我。”

花灼失笑,伸手敲她的頭,如玉的手指指尖微涼,激得秋月倒退了一步,他笑著說,“好啊,膽子大了,底氣也足了,是在太子殿下面前練出來的?”

秋月後知後覺地發現剛才失言了,看著花灼,扁著嘴角,一時沒了話。

花灼也不再逗她,將信函遞給她,“我已經寫好了信函,你盡快讓人傳給天不絕吧。”

秋月接過信函,轉頭就跑了。

花灼好笑地看著她如後面有狼在追一般地跑遠,轉身進了房門。

花灼的書房十分大,十分寬敞,一排排的書架,幹凈整潔,纖塵不染。

墻壁上掛了十幾幅畫像,是從花顏兒時到如今的模樣,似乎是每年一幅。

雲遲津津有味地一幅幅地欣賞著,腦中同時在想著花顏從小到大的模樣,這畫功從稚氣到嫻熟再到惟妙惟肖,十分逼真,活靈活現,是花顏的成長,也是花灼畫功的日益精進。

怪不得花顏說她哥哥的書房裏收錄了許多她的畫像,果然如是。

原來她從小到大,是這樣一步步從一個小女孩,長成一個芳華女子的。

花灼走進來,見雲遲在對著墻壁看著花顏的畫像,也不打擾他,慢慢地坐下身,動手沏了一壺茶,倒了兩盞,然後又擺上了一局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