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二更)

臨安花家是一個迷,花顏更是迷中迷。

雲遲看不透看不清花顏心底裏藏著的東西,或者說靈魂裏藏著的東西,但不妨礙他懂她。他覺得花顏是一個十分簡單卻又矛盾得很復雜的人,但這樣簡單又矛盾復雜的她,十分迷人,就如一味沾唇既毒的藥,只要沾染了,就毒入心脾,沒有解藥的那種。

他自出生記事起,就被教導如何做好一個太子,如何在將來做好一個皇帝。在他行走了近二十年的路上,站在權利風暴的忠心,見過了許多形形色色的人,那些人在他面前有的恭敬,有的恭謹,有的卑微,有的惶恐……但從來沒有一個人如花顏一般。

懶散漫不經心是她,冷靜聰明果敢是她,孱弱不經風雨似也是她。

讓他的心也跟著她被揪起來。

這種感覺,他從未嘗過。

在他被教導的儲君課業裏,是不準許出現這種自己的心不歸自己掌控的境況的,但他如今甘之如飴。

他看著花顏,心裏隨著她暢快的笑容而愈發地柔軟,也不由得笑出聲。

花顏對他伸出手,“拿來!”

雲遲微笑著揚眉,“什麽?”

花顏笑著說,“哥哥給你的大婚議程,給我看看。”

雲遲失笑,伸手入懷,將那一沓大婚議程遞給了花顏。

花顏拿在手裏,掂了掂分量,頗有些無語,“這麽一沓,哥哥這是寫了多久寫出來的東西?”

雲遲微笑著說,“這我就不知道了,你可以問問他,為了為難我,這是下了多少苦功?”

花顏笑出聲,“如今知道要娶我千難萬難了吧?”

雲遲笑著說,“早就知道的。”

花顏一張張地翻看著,一目十行也足足看了一盞茶,看完後,她又是欷歔又是好笑,對他問,“你都應承了?”

雲遲頷首,“你哥哥當時的架勢,我若是不應承,娶不到你的。”

花顏抿著嘴笑,對他揚起明媚的笑臉,問,“要不要我暗中幫你?”

雲遲搖頭,“我既想娶你,怎能不付出辛苦?我應付得來。”

花顏笑著點頭,將一沓紙張遞回給他,對他笑著說,“那我就不管了,你自己應付吧。哥哥還在思過堂,我既醒來了,便去與他說說話,這滿滿的要求和議程,你盡快安排人著手,時間緊迫,我也覺得冬至日的第二日是個好日子。”

雲遲微笑頷首,“冬至日過去,白天會一天比一天長,寓意你我,一定長長久久。”

花顏笑著站起身,“哥哥給你列出了這麽多條框,就是不想你今年娶我,大約是想將我多留在家幾年,你既定了日子,就要抓緊了。”話落,又笑著說,“哥哥這個人呢,鮮少會當面與人發作,慣常喜歡背後使絆子,如今與你當面發作了,難保背後不會再給你增加阻難,你怕是要使出渾身解數了。”

雲遲失笑,自是知道花灼難對付,點頭,“好!”

花顏看了一眼外面毒熱的日頭,走到畫堂裏,拿了一把青竹傘,出了房門。

采青連忙跟上她,“太子妃,您要去哪裏?殿下沒跟著,奴婢跟著您吧?”

花顏笑著搖頭,“在自己家裏,不必跟著我侍候,你也兩日夜沒睡覺,快去歇著吧,我去找哥哥。”

采青搖頭,“奴婢不困。”

花顏見她執意要跟著,盡職盡責,估計也怕她再出什麽事兒,身邊沒人,她笑了笑,也不反對,“你既不困,那就跟著吧!”

采青歡喜地應下奴婢為您撐傘。

花顏笑著搖頭,“一柄傘而已,輕的沒分量,我還撐得住。”

采青只得收了手,自己也拿了一把傘,跟上了花顏。

二人出了花顏苑,采青看著前面漫步走的花顏,炎熱的日光照下來,透過傘,將她身上攏了一層煙霧般的影子,一頭青絲隨意地柔順地綰著,玉步搖隨著她緩步而行,輕輕晃動著珠翠,淺碧色的衣裙,尾曳拖地,手腕的那枚翠色的手鐲,如煙雲一般,光華點點。

她忽然覺得太子妃似乎有哪裏和以前不一樣了,但又說不出來哪裏不一樣。

來到思過堂,花顏收了傘,對采青說,“你找一處清涼的地方歇著,我與哥哥說話,一時半會兒出不來,別在太陽下幹等著。”

采青清脆地答應一聲。

花顏放下傘,推開了思過堂的門,踩著青石磚走進去,推開裏面,只見果真如秋月所說,哥哥將自己關在了思過堂裏。

桌案上擺放著他新抄的經文,他坐在桌前,梨花木的椅子上,一手扶著桌案,一手覆在額頭上,似在冥想著什麽。

聽到動靜,他擡起頭,見是花顏,一愣,當即低斥,“你醒來不好生地休息,跑過來做什麽?”

花顏隨手關了房門,笑看了他一眼,“我好模好樣地醒來出來走動不好嗎?難道你非要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或者醒來後連床也下不得了?”